进了正厅,见了王子腾,三兄妹又是一番久别重逢的唏嘘。待感慨完,薛王氏忙命一双儿女上来给几位长辈见礼,王熙凤和贾宝玉等人也上来跟薛王氏见礼。等小辈们也互相见完了礼,这才分宾主落座。
王子腾坐在上首,望着宝钗的模样点头微笑,心中对与北静王结亲又多了几分把握。这才开口道:“小妹这一路辛苦了,听说薛家二弟也和你们一起进京了,怎么没见?”
薛王氏笑道:“多年未来京,京中的宅子久未住人,他先回去打理了。改日再来拜会兄长,托我给兄长说,让兄长不要见怪。”
王子腾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你们呢,打算是住你姐姐那,还是住二哥府上?”
薛王氏还没想好,旁边的王夫人先握着她双手望着王子腾笑道:“兄长这是何意,先前不就说了让妹妹住我那,府上专门把梨香院提前整理了出来,正供妹妹一家居住,我们姊妹平常也能见面。况且老太太也知道了这事,也盼着妹妹一家住在府上,人多热闹。”
王子腾笑道:“既然老太太都知晓了,那就让小妹住你那,你们姊妹十来年未见,想必也有很多话要说,这样也方便。”
薛王氏见姐姐如此说,便不好拒绝,只得笑着道:“那就叨扰姐姐了。”
王夫人笑着拍拍她手背道:“不妨事,你住过来我高兴。”
旁边的王熙凤也上前握着薛王氏的手笑道:“姨妈过来尽管放心住,有什么不妥的让下人来找我,太太一早就吩咐将梨香院打理出来,就盼着姨妈来呢。”
薛姨妈反手握住王熙凤的双手笑着跟王夫人打趣:“这凤丫头,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成了贾家人了。上次见她,还扎着两个羊角辫,姑妈,姑妈的喊着。现在进了贾家就成了姨妈喽。”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王熙凤也不尴尬,笑道:“咳,姑妈,姨妈不都是一家人么,难不成我喊您姨妈,您就不认我这个外甥女了。”众人听了又是一笑,连薛宝钗都多看了王熙凤一眼,觉得她很有些急智。来之前,她已经从母亲口中得知这位表姐,目不识丁,却能在姨妈家以长房儿媳的身份代二房的姨妈掌管偌大的一个荣国府,看来果真有两把刷子。
王子腾听了也是朗声笑道:“这凤丫头就一张嘴厉害,刚刚编排我没出门去迎你们,这会子又连她姑妈也捎上了。”
听见王子腾如此说,王熙凤更得意了。不时妙语连珠,引着众人说说笑笑。贾宝玉也跟着众人傻笑,心中也自高兴,府中前几日刚来个神仙似的林妹妹,没想到过几天又来一个与之不相上下的宝姐姐。
到了晚间,王夫人带着王熙凤几個小辈先回了荣国府。因天色已晚,与薛姨妈说好了次日过府,今晚先在王子腾府上住下。
送走了王夫人,王子腾又与薛姨妈说起了宝钗的婚事,听闻史鼎答应今日进宫复旨之时便跟皇上提请宝钗的婚事,便没再多问。
次日清早,薛姨妈便打算带宝钗和薛蟠往荣国府去。荣府上毕竟还有个老太太,作为晚辈去得晚了,难免失了礼数。王子腾一早就去了兵部,薛姨妈便跟嫂子告辞,一行人朝荣宁街而来。
荣国府昨日得了消息,知晓今日薛姨妈上门,一众女眷便一早聚集在贾母的荣庆堂。
贾母作为荣国府一家之主如众星捧月般坐在荣庆堂上首中间,左右手搂着她最疼爱的孙子贾宝玉和外孙女林黛玉。下首坐着两个儿媳妇,大儿媳妇邢夫人,二儿媳妇王夫人。一干孙女孙媳都站在两个夫人身后,只王熙凤如穿花蝴蝶般在几个长辈间插科打诨,逗得贾母开怀大笑,一时热闹不已。
直到管事婆子进来禀报,姨太太一家到了。贾母忙命管事婆子快请进来。一众女眷都翘首张望,听宝玉和探春说姨妈家的表姐风姿过人,几人都好奇不已。连依偎在贾母身边的林黛玉也不禁抬头张望。
待薛姨妈领着宝钗进来,又是一番见礼。贾母见宝钗生的体态丰满,面颊富态,便喜欢上了,拉着手问了些平常的喜好,宝钗都一一答了。贾母见她,沉静自若,不卑不亢心里更是喜欢。而后,又向薛姨妈问起薛蟠,薛姨妈回说,想着都是女眷,多有不便,下来再让薛蟠独自来拜见。贾母笑着点头道好。
贾宝玉见众人都围着薛宝钗,心中也自高兴。独林黛玉见着这一幕高兴不起来,念及在座众姊妹都有父母在旁,独她一人母亲早逝,父亲远在扬州,自己客居舅舅家,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一干女眷正自其乐融融,忽见外面管事婆子急慌慌跑进来跪下道:“老太太,大舅老爷家的管事季明来报,宫中有旨,召大舅老爷和薛姑娘进宫觐见。”
这一番话,吓得厅中众人俱是一惊,不知何意。还是贾母沉得住气,心中虽惊,但知此时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便望着薛姨妈道:“姨太太,既是宫中有旨,便让姑娘去吧,有舅老爷照应,想来应该无事。”
薛姨妈也是六神无主,虽隐约猜到可能跟北静王的亲事有关,但不免心中依然慌乱。还是宝钗有大将之风,心中虽惊但却不乱,走到薛姨妈身边主动握住母亲双手道:“母亲不必担心,既然舅舅也在,便是有事也能照应一二。”说罢,转身跟贾母几位长辈告辞。
贾母吩咐管事婆子,让府上多派几个人护送薛姑娘进宫。
待宝钗离开,荣庆堂一众女眷也没心思谈笑了。王夫人将女孩们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王熙凤一个在旁。
堂中几位长辈一时间都没说话,王熙凤见状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一使眼色。王熙凤心领神会地走到薛姨妈近前蹲下,轻声道:“姨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若是方便,说出来也好叫老太太和太太们安心。”
薛姨妈尴尬地笑了下,才不确定道:“不知道是不是跟宝丫头的婚事有关系。”
“宝丫头的婚事?”王夫人反问了一句。
见薛姨妈面有难色,王夫人又道:“怎么从来没听妹妹提起过,宝丫头的婚事怎么跟宮里扯上关系了。”
薛姨妈见此,知道也瞒不住了,索性就全跟王夫人和贾母等人全说了。
说完,见王夫人表情阴晴不定,又吞吞吐吐道:“因这事本来就还没定下,昨日和姐姐见的匆忙,本想今日过府挑个时间再和姐姐细说,没成想今日宫中突然召见。”
王夫人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不动声色的就替女儿相看了这么一门好亲事,一时间又念及自己的元春。当年送元春进宫给当时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当女史,本意也是打算义忠亲王登基后能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哪成想义忠亲王坏了事,皇后成了皇太后,自己的元春也如打入冷宫般在凤鸾殿陪皇太后苦熬日子。想想自己的元春也不比宝丫头差,这天差地别的境遇真是造化弄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贾母看得清,一见二儿媳妇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想到她的大孙女了。心中轻叹口气,面上却看向王熙凤严肃地道:“凤丫头下去得把嘴巴管严实了,这事没尘埃落定之前不得跟府里其他人讲,琏儿也不行。”
王熙凤精明,见贾母这么说,明白什么意思,忙可怜兮兮告饶道:“看老祖宗说的,我又不是那不晓事的三姑六婆,为着宝妹妹想也不敢乱嚼舌的。”
贾母脸色这才阴转晴,又笑着宽慰薛姨妈道:“姨太太不用着急,依我看,姑娘是个有福之人,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等会就有消息传来。”
薛姨妈表情不自然地笑道:“借老太太吉言,但愿如此吧。”
转而又对王夫人道:“姐姐不要多想,这事本没打算瞒着姐姐,只是来的突然,一时之间没找到时机说与姐姐,并不是有心欺瞒。”
王夫人这会也想通了,元春的事也不是妹妹造成的,自己若因为元春和宝丫头的事而迁怒妹妹,那也太无理取闹了。何况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元春遇到这事,在没坐实之前,自己也一样要守口如瓶的,免得最后事情没成却坏了女儿的名声。
既已想通,王夫人也笑道:“妹妹说得哪里话,宝丫头也是我外甥女,若是寻了个好亲事,我做姨妈的也打心底为她高兴。”
王熙凤也见缝插针笑道:“是呀,姨妈,没准以后见了宝妹妹我们都要叩拜见礼呢。”
薛姨妈也被逗笑了,心情轻松了些,点了点王熙凤的额头道:“死丫头,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王夫人却没笑,而是正色告诫王熙凤道:“凤丫头这话不准乱说,若是传了出去我们贾家和薛家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见王夫人正了颜色,王熙凤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忙低头认错道:“是,太太和姨妈尽管放心,如老祖宗所说,宝妹妹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姨妈和太太就等着好消息吧。”说完又喜上眉梢。
似乎被王熙凤的信誓旦旦所感染,王夫人姊妹俩对望一眼,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