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罢,稍微喝了点酒的袁威宏带着两个学生往回走。
袁威宏请客吃饭后,麻醉医生和巡回护士等人自然是道谢各回各家,没不知趣地打扰袁威宏带着学生散步。
“对了,你们两个,会不会觉得现在的医学专业学生,就恰好处于一个十分迷茫时期?”
“说写文章吧,写文章对临床的诊疗和治病的技术,没太大推动。”
“说不写文章吧,别人又在写,找工作的时候,有文章的博士和没文章的博士,那待遇也是天差地别?”袁威宏偏头,如是问。
袁威宏也是特意挑选了时间节点,方子业的毕业论文只需要小修即可备硕士的毕业答辩,目前博士读书的资格到手,压力松缓。
而揭翰目前才硕士一年级,以他在写文章上的造诣和基本功底,他基本不用担心毕业和读博问题,像揭翰这样极为高产的研究生,即便以后不能留院于临床上,中南医院也会考虑给揭翰这样精通于科研的人,特意搞一个实验室出来。
方子业作为师兄,先回话:“师父,说一点没有,就有些虚伪了。”
“但要说这样的形势完全没道理,那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国家的医学相关的科技,还处于初级阶段。不提临床中,诸多的手术器械,都是国外的。”
“就实验室里面的诸多试剂、材料等,也都是必须依赖于进口,如果我们都不搞研究的话,那么这个局面永远都没办法改变。”
就比如说PBS缓冲液,翻译过来的名字就是磷酸盐缓冲液,但是它为什么要叫PBS呢?
这就是和道德经即便翻译成了英文版,也是叫道德经一样。
会从骨子里刻上独属于一個民族的骄傲。
袁威宏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因为每一个教学医院,都有一个作为学术领军医院的梦想,每一个教学科室,也都有一个冲击第一的梦想。”
“不管是市级最佳,还是省级最佳,或者是全国最佳……”
“不搞原创的话,就永远都只能跟着别人的步子走。现在的华国啊,医学这个行业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井喷期。”
“中坚的技术性人才,我们国家目前已经不怎么缺了,有一些手术,在纯粹的操作上,我们国家的很多教授,也不比国外的教授差,但国外的一些医疗质量,就是能比我们发展得更好。”
“这所依赖的,就是科研。得推进,得前沿走。”
“就好像搞学术一样,万一我们几个人品爆发,捣鼓出来了一丢丢东西,那我们就厉害了。我们团队,对我们团队会有这样的期许。”
“而教学医院也是一样的,但凡哪个科室的某个人才,或者是某个团队祖坟冒了青烟,搞出来了点震惊性很强的东西,那么这个科室就发达了,医院也会跟着吃红利。”
“因此,在这样的局面下,我们就得把华国操作,转变为华国创作。就好比是华国制造,变为华国创造一样。”
“所以不要抱怨大环境。知道吧?”袁威宏对两位学生这么解释。
人要有梦想,团队要有,医院要有,高校要有,国家同样要有。
如果说,华国永远走的都是纯粹的技术路线,把所有已经有的病种的治疗,都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但是你如果在学术上,在科研上跟进不上去,可能等你追平现有的手术技术后,新的技术就又出来了,新的药物就又出来了……
但这些,距离方子业很远,距离揭翰更远。
揭翰此刻打开了两个矿泉水的瓶盖,一一递给老师和师兄。
方子业接过之后,先说了声谢谢,然后就看向袁威宏说:“师父,所以我们,就本着,能做一点别人没做过的,不一样的东西,不一样的通路,就先去做。”
“至少先把如何能够证明自己能比别人走得更快的方法,掌握好,是这个意思吧?”
科研不是高大上的,是很接地气的,但是科研也是非常残酷的。
别说是万分之一,甚至一个时代,所有人所做的所有研究,全都是空幻泡沫,毫无实质性推进意义。
不管博士也好,硕士也好,写的文章,真的能够推动学术界的剧变吗?
不可能!
做的那些通路,也不可能!
而之所以这么做,做别人没做过的新的东西,是对整个学术界暂无知、暂无为的一种补充,而在这个补充的过程中,顺便掌握,万一自己人品爆发,可以证明自己的突破非常有意义的方法学和工具。
不然的话,就算是你捣鼓出来了了不得的东西,你都没办法证明,也没办法与世界对话,那不扯犊子了?
实验室里,细胞处理的一些基本方法以及结果的解读,就是文字,是这样的一个对话材料,而学术型文章,就是对话世界的一种工具,是一个窗口,一部可以给别人发信息的手机。
你要能发信息,首先你得认识字,然后你还要会用手机。
“是的,所以说,你也看到了,实验室里,很多人都在这么迷茫地做着。能多做一点是一点,至少证明自己掌握了这些方法,而且做了这个世界上没人做过的事情,这就是你对学术界的贡献。”
“证真和证伪,都是一种贡献,可以避免别人走弯路,也可以让别的科研人员,跳过这一步,走直路。”
“如此一路一路的往前走,有可能就推开了一扇门,一步一步,如果你们真的沉浸了进去,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享受的过程,没那么无聊……”袁威宏点了一根烟,说完吸了一口,心情舒畅。
看着方子业和揭翰,仿佛是一只老母鸡,带着两个小鸡崽子一样,自己在前面跑。两个小鸡仔,无知但对整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小鸡仔则在后面跑,走得还不太稳,有些踉踉跄跄,可在成长。
这样的一个过程,也是没当老师之前,所体会不到的。
世界很大,自己刚打开了窗户,所以得带他们走向打开窗户的道路,让两个人看看这个世界。
这就是老师的意义。
揭翰这会儿则问:“师父,那我以后有机会读博吗?我们这一届虽然是扩招了,但竞争也大,如果到时候我们科的博士名额还只有六个的话,那就是N比一了。”
“你啊?”
“伱得看你师兄给不给力,如果你和你师兄一起,能够再一起做出来几个基础研究的方向,到时候就不是你想不想在中南医院读博的事情了。”袁威宏翻了翻白眼。
你不就是想要被夸一下嘛,夸呗,又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