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早?天还没亮呢。”半醒不醒地周皇后感觉到动静,睁开眼问了一句。
“去校场,时不我待啊。”朱由检感慨一句。
自家男人忙事业,周氏自然不会阻拦,翻身起来,帮着皇帝穿衣服。
“别忘了昨晚交代的事,越快越好。”朱由检交代。
“嗯,臣妾会去找皇嫂帮忙的。”周氏应下。
昨晚,朱由检安排了两件事。
核查宫内太监宫女的数量,选拔才能出色的太监备用。
说起来也是搞笑,皇帝居然不知道家仆多少。
其实正常。
病死的、被打死的、老迈出宫的,明明已经没了的人还在名册上,每个月例钱照领不误。
嘉靖十年时清理司礼监下属经厂的工匠额数,革去老弱残疾、有名无人者15167名,实留12255名。
看,一个月万多两,都够皇后妆容钱了。
如今皇宫各部门的虚冒,只会比以前多,不会少。
皇帝穷的叮当响,能省一两是一两。
选拔后备是用于掌管二十四监以及附属机构,掌控一个机构,不是说换个头头就行了的,比如御马监同样负责监督京营,常设提督内臣五员、坐营内臣六员、监枪内臣二十员。
总不能随便派个猫猫狗狗过去坏事。
总之,改革天下,先从皇宫开始。
披甲戴盔,挂上宝剑,拎着长枪出了门,王永庆张永新二個领着十多个小太监迎了过来。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这群小太监穿不动铁甲,各自搞了副棉甲,倒也有模有样。
出了宫门,董大力迎接。
“昨夜值守了一夜?”朱由检问道。
董大力挠了挠脖子,说道:“眯了一会。”
朱由检给了他一拳,说道:“无需如此谨慎,该换值就换值。”
“骤起变故,为防小人阴谋,谨慎些没错。”董大力文绉绉地回道。
朱由检讶然,问道:“谁教你的?”
“杨总督,他说京营抽不出人,让我辛苦一晚。”董大力傻笑。
快马进了校场,诸军已经在训练。
原八百京营八百训练队列,根据锣鼓和旗号前进、后退、转向,教官手持竹鞭穿插其间,有错的就是一下。
其他人或是打熬力气,或是练武艺,丁老四一行人拿着竹竿当火铳讨论着什么。
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
见皇帝抵达,诸军纷纷行礼。
“继续训练。”朱由检呼喝着,到了丁老四面前,问道:“怎么,没有火枪用吗?”
“陛下,昨日小人……”
“称臣,以后诸军皆称臣。”朱由检纠正了丁老四称呼,示意他继续。
“臣去武库看了,挑了百十支能用的,然而待新兵入营,必然是没有枪用的,小……臣就想着,是不是弄些竹管先练着。”
“不错,很有主动性,就要这样,保持。”朱由检夸了一句,让他们演示火枪使用。
“陛下,用实弹吗?”丁老四跃跃欲试。
谁不想得到顶头大老板的赏识呢?
“实枪实弹。”朱由检肯定,又道:“其他人按照实战列阵开枪,你来讲解一番,杨肇基何在?”
“总督去巡看早餐了。”
朱由检回头一看,是杨肇基二子杨御荫。
“怎么,感兴趣?”朱由检问道。
“臣勇力不如大兄,韬略不如三哥,便想着研究过火枪,奈何不得良师。”杨御荫回道。
“跟着一起看看。”朱由检说道。
不一刻,十九个火枪手扛着火枪,挂着瓶瓶罐罐来了。
请示皇帝后,十九人分作三排,各自装填。
竖枪,装药,填弹,捣实……都是精锐老兵,忙而不乱。
朱由检暗暗计数,大概半分钟的样子。
“两军对阵,紧张急迫,撒了药少装多装,忘记填弹的,忘记抽出药杖的,诸如此类。
最要命的是,不待军令先行激发,全打在空处,待敌近身尚未装填完毕,转身就跑,军阵大乱。”
丁老四解释的时候,火枪手们已经点燃火绳,举枪瞄准。
“若遇风雨大雾,火枪不能用,加之制造拙劣,动辄炸膛,因此军中不爱用。”
砰砰砰~
火枪激发,硝烟弥漫,左近军兵不由自主看了过来。
三十步距离,六枪中二,这还是精锐的训练,可以想象到了战场上又是个什么场景。
前排后退,后排递补,举枪开火,虽然只有三排,却打出了连绵不绝的感觉。
连续打了五轮,实木靶子被打的稀烂,朱由检方才下令停火。
“陛下,其实真要上阵,四排才是合适的,只是要勤加训练,确保依令行事,动作不错。”丁老四说道。
“不错。”朱由检点头,说道:“朕记得《神器谱》上把打放划分了步骤,你可以找来参照,把火枪打放细分,每一步如何做,做到何程度,如此训练,新丁亦可快速上手。
至于军纪,不过是赏功罚过,再上阵打两场,自然得了强军。”
“陛下,臣不识字……”丁老四脚扣地面,很是尴尬的模样。
“不识字,学,朕不是派了内监教尔等识字了吗?你们都是要做官的,不识字绝对不行。
杨御荫,你对火枪感兴趣,编入火枪营,帮衬着点。”
“臣遵旨。”
“对了,你看能不能把火药和弹丸裹在一起,用纸或者布,如此确保分量恰好,不至于撒漏,又能简化装填。”
丁老四琢磨了片刻,道:“陛下英明,臣这就研究,如此可以保证激发威力又不怕炸膛,而且携带方便,实在是妙。”
“嗯,试试吧。”恰好早饭来了,朱由检招呼众人前往。
杨肇基快步走来,刚要行礼,朱由检拦住,说道:“以后日日见面,无需多礼。”
“臣僭越,陛下请。”杨肇基请皇帝先行。
十多辆大车,上面全是大木桶,揭开盖子一看,脸大的杂粮馒头,稀饭约等于米汤,菜就只有咸菜。
皇帝不由皱起眉头,问道:“就这?”
“陛下,已经顶好了。”吴三桂回道:“平日里,军兵都是两顿,如今早晚管饱,午间有肉,谁不满足?”
“是啊,陛下,真的很好。”
“吃的肚皮圆,练起来有劲。”
周围军兵纷纷点头,显然是比较满意的。
“陛下,臣亲自督促,绝无克扣,可以确保诸军吃饱。”杨肇基说道。
“以后,粥要立筷不倒,菜要豆腐加肉丁、白菜或萝卜之类,油水必须要足,早晚皆如此,中午的肉分量不减。
记住,你们吃的由内库负担,绝不亏待。”
“多谢陛下。”军兵呼啦啦跪了一地。
“起来说话。”朱由检看着大家手里五花八门的吃饭家伙,又道:“稍后与王承恩商议,把吃饭的家伙统一一下。”
“臣遵旨。”杨肇基应下。
“开动吧。”朱由检让开位置。
大概是皇帝在旁边,诸兵不好意思争抢,有序排队。
人脸大的馒头,最少的都干了三个,真正的开了眼。
其实不好吃,朱由检尝了尝,感觉塞牙……里面有麸皮。
“走,带我看看伤兵。”朱由检捏着啃了两口的馒头说道。
“陛下,除了孙之沆,都已经在这了。”杨肇基回道。
朱由检问道:“没有致病的吧?”
“没有,太医院的药确实不错。”
若是没有皇帝的砍头威胁,你猜会不会有人伤口感染?
朱由检没有多说,问道:“募兵计划可曾做好?”
“臣已具奏,只待早朝呈递。”杨肇基说道:“协助抄家的军兵已经选定,抄家之后就地募兵一万,预计两个月回返,再遣人往各地卫所募兵一万,预计一个半月回返,再于通州沿运河招募漕工三千,一月可至……
安家银一兵五两,行军银因为距离远近而不同,预估平均每人三两,总计四十万两。”
四十万,这才是招募……皇帝不得不感慨,难怪承平时节军备荒废,实在是天下花费之高,莫过于练兵。
时间还久。
最早一个月,最晚三个月,折磨人,朱由检也就熄了去陕西山西募兵的打算。
等京营有了雏形再说。
闲话间到了禁闭室,孙之沆正在取早餐,看到皇帝立刻跪下,叫道:“陛下,臣知错。”
“不,你不知道。”朱由检摇头,道:“无令调兵,私劫钦犯,乃死罪。”
“陛下,魏阉伏法,且京营正值用人之时,臣请陛下开恩,允其戴罪立功。”杨肇基求情。
“军法如山,若是朕因孙承宗之故赦免孙之沆,以后有人触犯军律,如何处置?”朱由检反问。
“臣认罪认罚,只是臣误解陛下,内心惭愧,无法言说。”孙之沆低头道。
“内心惭愧,就多杀几个东虏。”朱由检把手里的馒头递过去,说道:“别多想,出来后努力。”
“谢陛下。”孙之沆双手接过馒头。
饥荒不断,节约粮食人人有责,机智如朕。
“皇爷,皇爷……奴婢有话说,奴婢有话说……”魏忠贤在旁边叫道,估计是刚睡醒。
“贤啊,精神头不错。”朱由检走过去,问道:“说说,你家的账册藏哪了?”
小贤子沉默了。
嘴里叫的亲,却把人家关在这,果真是最毒帝王心。
“对嘛,多痛快,不然侄儿兄弟被打死了,多冤啦。”朱由检笑容不改。
你这个魔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狠心把伱弄死。
这一刻,魏忠贤内心无比后悔。
晚咯。
皇帝已经坐稳,羽翼渐丰,别说已经沦为鱼肉,就是权倾朝野时,依旧无可奈何。
恨只恨,自己沉迷在一口一个“贤啊”里不可自拔,致有今日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