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奴婢)拜见陛下。”徐应元、徐希皋、阮大铖等人路边拜下。
“跟上,路上说话。”等诸人上马,朱由检召徐应元上前,问道:“东厂如何?”
徐应元回道:“魏忠贤子侄皆已经拿下,东厂再无忧虑。”
“朕知晓你与魏忠贤关系不错,但是东厂事关重大,若有差错,饶不了你!”朱由检严重警告。
“奴婢不敢。”徐应元有些慌。
不论是巴结魏忠贤还是被魏忠贤巴结,实质都是对皇帝的背叛,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去凤阳。
“你是潜邸贴身老人,朕是相信你的,好好办差。”朱由检丢出定心丸,问道:“早间耿应昌奏请废除东厂的事,你如何看?”
“东厂乃是皇爷耳目,岂可遮蔽?”徐应元表面悲愤,内心狂喜,道:“外臣若是可靠,奴婢们如何会有今日。”
朱由检懒得理他,说道:“即日起,东厂查案转入暗处。
查一查耿应昌,德行操守,着重查他是否贪污受贿与家族财产来源,其二,派人暗查陕西灾情,事无巨细,全部造册呈奏,另外山西也派人去查查。”
“奴婢领旨。”徐应元应下。
“做出成绩来,让外臣闭嘴。”朱由检哂笑一句,又道:“让周鉴做理刑官,做不好你就大耳刮子抽他。”
“奴婢遵旨。”
“去吧,你东厂的密探可不能比钦差大使到的迟。”
“奴婢告退。”
徐应元打马离去,朱由检又招呼徐希皋。
一番差不多的问对后,朱由检说道:“稍后,朕会调派几个人去南北镇抚使任千户,他们有需要,全力配合。”
“臣遵旨。”
“去吧,把握好锦衣卫。”
“臣告退。”
“阮大铖。”
“臣在。”
“巡城司新立,必须尽快作出成绩来,可有腹案?”
“请陛下训示。”
阮大铖是真不知道皇帝要干嘛。
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就那样,再怎么玩也玩不出花来。
“统计京师茶酒楼、饭庄青楼、商店铺的数量,检查下水道情况,记录每日物价变化情况,暂且就这三件事。
记住,朕是看好你的,莫要耽误事情。”朱由检打发了莫名其妙的阮大铖。
不明白归不明白,照办就是。
到了校场入口,巩永固、刘文炳迎了过来行礼,奉上检讨。
朱由检接过,翻了巩永固的,夸了一句写的不错,随后又问刘文炳道:“正气盎然,不错,找的谁代笔?”
“陛下明鉴,乃是史可法代笔,其为应举学生,预备明年进士试。”刘文炳推了史可法一把。
“史可法啊。”朱由检感慨一句,又道:“召来。”
“是,臣立刻就去。”刘文炳借了匹马,一溜烟跑了。
考生提前进京,除了安心备考,也有拜访监考老师的意思,但是监考再牛逼,能有皇帝牛?
刘文炳倒不认为史可法会落榜,但万一呢?再说了,三甲同进士和状元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被皇帝记住,前途无量的。
进了校场,诸军正在操练。
京军还是队列行进转向,老兵们则在打点行装,准备出差。
杨肇基领着百十个生面孔过来,拜道:“陛下,袁阁老子袁枢领二十一人投军,另有勋贵子弟一百一十一人,臣请圣裁。”
朱由检扫了一眼,说道:“收入军中,你看着办,贤能者按制提拔。”
“遵旨。”杨肇基应下。
朱由检又道:“召袁枢、杨御芳过来。”
杨肇基领命而去,不一刻,杨御芳袁枢到来。
杨御芳年十七,稚气未脱,袁枢年二十八,高大健壮,看着就是一把好手。
朱由检看向袁枢,问道:“为何来投军?”
袁枢回道:“国事动荡,自当奋起干戈,扫荡不平。”
屡试不中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朱由检也没在意。
这年头,多一个少一个进士无关紧要,能打的武将才值得付出真爱与关怀。
“国家多事,因此朕登基后,首建京营,既为保证中枢,也是预防不测。
知己知彼,百战百殆。
辽东建虏动向,西虏各分几部,西南峒蛮几何,陕西流民几何,东南红夷来往路径以及地盘,仅得粗略数据,详细一概不知。
如此境况,何谈平定天下?
朕意,你二人各入南北镇抚司为千户,袁枢入北镇抚司,挑选精干人员,刺探东虏西虏红夷等外敌之情报,杨御芳入南镇抚司,挑选精干刺探叛逆及里通外敌者,同时派员潜入灾区,谨防叛乱。
朕知道,锦衣卫声名狼藉,忠义正直之士避之而不及,然而,国事不可不办。
且,朕欲撤销锦衣卫巡查缉捕职责,只保留刺探内外敌情之权责。
欲实现此愿望,一需要能臣,二需要实绩,朕很看好尔等,可愿为此出力?”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袁枢应的如此干脆,让朱由检升起了几分不真实。
原以为要浪费无数口水都不一定能成功的。
对普通人来说,锦衣卫当然是個好差事,保底衣食无忧,入得皇帝法眼,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对袁枢这样的存在,科举不成可以荫庇做官,实在不行回家继承家业,都比加入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强太多了。
当然,答应了就好,背后的原因皇帝不想深究。
杨御芳吭哧半晌,道:“陛下,臣少不更事,难当大任,恐坏了陛下大计。”
十七岁的特务不说好不好,能行吗?杨御芳是真的忐忑。
“有志不在年高。”朱由检说道:“尔为千户,首在选人用人,朕允许你等自带人入锦衣卫听用,亦可从各所挑选。”
“臣奉诏。”杨御芳没有太多挣扎。
他跟袁枢不一样,作为家里的老三,世袭的武职轮不到他,荫官要看老爹的功劳够不够,科举又没那个本事,只有跟着皇帝混才能维持好生活的样子。
“王永庆,给二人金牌,再去找徐希皋落实职位。”
朱由检打发了两人,刘文炳巩永固带着史可法来了。
“陛下圣躬安。”
“安,坐。”朱由检随口吩咐一句,陷入了沉思。
不同于袁枢和杨御芳,史可法可是正经的读书人,而且意志坚定,更是个有风骨的,一个不小心就谈崩了。
见皇帝久久不说话,刘文炳以为皇帝要惩罚,噗通跪下,道:“陛下,代笔乃是臣苦求而来,实与史可法无关。”
“陛下,此事由臣主导,臣乃主谋。”巩永固义气不减。
“些许小事,朕岂能介怀?”朱由检哑然失笑,摆摆手道:“起来吧,朕只是有一桩难事欲托付史可法,又担心其不受,因此犹豫。”
史可法上前一步,道:“为陛下分忧,臣之责也,陛下不必为难,但言无妨。”
“好,果真勇于任事。”朱由检击掌赞叹,道:“东厂失之监督,朕令你为东厂掌刑千户,督察东厂风纪,如何?”
不是在开玩笑吧?
史可法当即就红了脸。
气的。
瞧不起谁呢?是我没有世袭的百户还是考不上进士!
知不知道我妈妈从小教育我要成为文天祥?努力二十年,才学应该比不上,气节绝对不差,流芳千古不敢说,青史有名有把握。
皇帝倒好,让我遗臭万年!
真想唾一口。
“所以朕犹豫呢?”朱由检摊手,显得很无奈。
“东厂本为皇帝手足,然到如今,却成了饿虎伥翼。
朕思来想去,还是失之监督。
内亲外疏,外臣弹劾,皇帝总是以为诓骗,所以还是要东厂内有人监督。”
朱由检打开检讨,读道:“我为天子近亲,当以天下为任,锄奸诛邪,义之所在,岂肯苟且偷生作万世罪人哉!我头可断,身不可屈,魏阉亡与亡,我意已决,即劈尸万段,甘之如饴!”
“写的多好啊!”朱由检感慨一句,道:“小法啊,朕看好伱,若是东厂理刑官皆如你一般,岂会有左师之冤?”
“陛下……”史可法感动莫名。
不是为皇帝的欣赏,而是为“左师”。
左光斗,史可法恩师,东林大佬。
东林党一败涂地,其党人被驱逐殆尽,然魏忠贤忌恨以前,非要赶绝不可。
左光斗去职后又被诬陷贪污受贿入诏狱,最终拷虐而死,此乃史可法不可触碰的痛。
“求陛下为左师平冤昭雪。”史可法拜下。
朱由检扶起史可法,说道:“平冤昭雪,只能安慰生者,又与死者何干?最重要的是,防患于未然,令此类冤案不再发生。
小法啊,当今吏治败坏,朕实在怕所托非人,此事非你不可。
当然,入东厂为掌刑官,必然是非议众多,亲近亦难理解,若是你有所畏惧,朕不会强求。”
史可法跪下,道:“万岁剖心析肝,臣岂移于浮辞哉?陛下放心,臣便是肝脑涂地,亦不负陛下信托。”
“好,好,好,果真忠义之士!”朱由检击节赞叹,扶起史可法,说道:“有你把握东厂,朕高枕无忧矣。”
“齐本政,取金牌来。”朱由检叫道。
齐本政捧了金牌来。
纯金的,正面是“代天巡狩”,背面是“特进无阻”。
拿着金牌,可以随时进宫,哪怕皇帝正在为爱鼓掌。
当然,可能激怒皇帝被没收了,然后咔嚓。
朱由检把金牌递给史可法,说道:“国事艰难,时不我待啊,即刻就任,免得滋生事端。
齐本政,你送史可法上任,告诉徐应元,史可法乃朕钦点,寄予厚望的。”
“奴婢领旨。”齐本政领命,伸手道:“史千户,请。”
“臣告退。”史可法恍恍惚惚地走了。
好端端地,国家栋梁之材怎么就成了皇帝鹰犬了呢?巩永固刘文炳呆呆地看着小伙伴离开,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怕不能愉快的玩耍,就怕史大哥沉迷权势,成为新一代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