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曹仁、曹洪随军作战的曹氏兄弟,夏侯兄弟则更多屯驻河南。夏侯惇为京兆尹,留守许昌;夏侯渊以督军校尉之职,督运兖、豫、徐三州军粮,镇守豫徐二州。
收到曹操军令的夏侯渊,与于禁统率步骑七千人,以三日可行五百里,六日可赴千里的神速,从下邳郡火速赶往庐江舒县。
孙瑜得见夏侯渊给兵相助,刘馥又调拨粮草,率部曲百人前往舒县拜会夏侯渊。
曹军营帐内,孙瑜态度谦逊,对着高坐榻上的曹军将领,禀告庐江战况。
那名曹军将领,高大雄壮,肩膀宽阔,皮肤黝黑,胡须密集而刚硬。然而如此魁梧的将领,眼圈却是发黑,精神萎靡。显然此人便是以神速着世,善于长途奔袭的夏侯渊。
听着孙瑜的讲述,夏侯渊微微扬起脸,以鼻子对着孙瑜,神情略有高傲。
“督军,霍峻帐下虽有万人之众,但其中六千人乃是彭泽水寇新附,可战之兵仅四千余人。庐江地势多为沟壑山丘,水流纵横……”孙瑜尽力为夏侯渊介绍战场形势,说道。
夏侯渊听着有些烦躁,打断孙瑜的讲话,说道:“你部有多少兵马?”
孙瑜也不气恼,态度谦和答道:“启禀督军,在下有兵六千人,皆善水战。”
夏侯渊摸着颌下的胡须,问道:“霍峻兵马万人行军到了何处?”
“已率大部屯兵松滋(今宿松),麾下水师进据雷池。”孙瑜说道。
夏侯渊拿过庐江舆图端详后,手指向皖水以西,问道:“可是此地?”
“正是!”
孙瑜点了点头,说道:“松滋位于皖水以西,雷池以北,丘陵纵横。若向东而行,可至皖城。皖城位于皖水、潜水交汇处,夏水上涨之际,舟船可顺水而上,进抵皖城城下。皖城一带,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利于作战。”
沉默寡言的于禁,问道:“孙将军手握精锐水师六千人,何不入雷池与霍峻水师作战。”
“霍峻麾下水师舟船偏小,多以斗船、走舸为主,纵横于狭窄江湖之间。瑜与其对峙之时,曾多次派兵入雷池,与其水师争斗水域。然霍峻帐下甘宁、陈越二将骁勇,我军难得战果。”
孙瑜手指着舆图上的水域分布,强调说道:“我江东水师手握大船,纵横长江,与荆州水师互有胜负。”
夏侯渊扭头看向于禁,问道:“文则,以你之见我军当从何处进军?”
于禁手指向舆图上的皖城,说道:“督军,从夹石至皖城道路狭窄,不利行军。我军当迅速通过,率大军进驻皖水,不可让敌寇抢占险要之所。”
“好!”
夏侯渊站起身子,沉声说道:“兵贵神速,当出敌不意。黄昏出发,率军通过石亭,进驻皖城。”
“督军!”
孙瑜见夏侯渊要走,拉了下手臂,问道:“不知我军当如何配合贵部?”
夏侯渊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你部今屯兵何处?”
孙瑜指向舆图上的皖口,说道:“我军屯兵皖口,居皖水下游,依山傍水,遏守大江险要。”
“那可引舟舸逆江而上,进驻皖城否?”夏侯渊问道。
孙瑜摇了摇头,说道:“我军船大,夏雨水涨,可逆江而上。今入秋季,水位下降,舟船难以逆江而上。且我军需控遏长江……”
“那伱部可出多少兵马?”夏侯渊再次打断说道。
孙瑜斟酌少许,说道:“将军需要多少兵马?”
夏侯渊扶剑而笑,说道:“霍峻上岸作战,我部可轻易破之,你出多少人马相助皆可。此战后庐江四县将归我军所有,孙将军切莫忘记。”
孙瑜脸色微涨,夏侯渊真就看不起自己所部,然而形势所逼,自己又能怎么办。
孙瑜平复心情,说道:“督军率兵入驻皖水,我军屯于皖口,两军水陆并进,互相呼应,可保安全。督军若需我部配合,瑜当率部呼应将军。”
“好!”夏侯渊打量了几眼孙瑜,说道:“如你所言即可。”
“诺!”
待孙瑜出营后,营帐内相貌平凡,身着儒服的文士,说道:“督军用兵果敢,然将军此行却是背山临江,易进难退;霍峻虽以水师上岸,然船小舟便,进退自如,济以为将军当小心为上,缓缓图之。”蒋济字子通,刘馥入扬州后所举荐的名士。今任扬州别驾,夏侯渊南下至舒县。刘馥委任蒋济为夏侯渊督运江淮粮草,且负责借粮于江东之事。
夏侯渊闻声望去,见是文人官吏,心有不悦,说道:“本督随司空征战二十年,用兵之事岂能不知,要义在于兵贵神速而已。且我军虽背山临江,然有江东水师居侧翼,破敌有何难之。”
蒋济见夏侯渊如此回答,只得默默退了下来。他仅是扬州别驾,位卑名浅,夏侯渊能为他解答,已是看在刘馥的面子上。
在与孙瑜对峙的时间内,霍峻巩固完桑落戍的营垒,却没着急的进军,而是继续屯兵于桑落戍,派水师入驻雷池。
直到夏季结束,时间转入秋季,江水退却,霍峻才真正出兵。留下霍渊、高晨各领千人屯于桑落戍,霍峻率八千将士入驻松滋,后又离开松滋在皖水西岸扎营,进一步观察战场形势。
皖水从大别山脉流出,沿着沟壑蜿蜒而行,皖水两侧有多条溪流从山谷间冲刷而出,形成河谷、丘陵交错的地带,土地肥沃,便宜耕种。然随着战乱频发,河谷肥沃的土地已是少有人烟。在皖水流经过皖城段时,与发源于潜山的潜水交汇,突破山岭的阻挡,注入长江之中。
近日收到疑似曹兵南下的消息,霍峻又开始有了动作,率将校与轻骑百余人,离营十里地,临近皖水流域观察战场地形。
霍峻与一众将校驻马于皖水西岸的丘陵上,观望东岸地势。
“报!”
游骑策马而来,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我军已探到曹操确有派兵南下,且统兵之将乃是夏侯渊,副将于禁,兵马约七千余人。”
“夏侯渊?”
闻言,众将神色异常,开始窃窃私语。
高翔策马上前,忧虑说道:“将军,夏侯渊、于禁乃曹军宿将,今兵七千,多是北方敢战之兵,孙瑜兵马又有六千余众,合有一万三千余人。我军帐下兵马不过八千,且多是新卒,恐难与曹军抗衡。”
顿了顿,高翔迟疑说道:“今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不如率军引退松滋,坚守不战。”
“丰露何其如此浅薄!”
霍峻手挽缰绳,不以为然说道:“以峻观之,夏侯渊虽是军中宿将,然其独恃勇力,不过匹夫尔。于禁素以治军严谨着称,可为良将,然受制于夏侯。”
说着,霍峻举着白毦鞭,举手投足间带着自信之风,说道:“我军与曹军对垒,孙瑜顾忌江水舟船,分别把守之下,岂会全力相助。以峻观之,敌寇虽有一万三千之众,然可用兵马不过万余人,且曹军长途跋涉,将士已疲,当可击也!”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霍峻这番言语。然而在霍峻长期出色的战绩下,众人却是半信半疑。
甘宁沉吟少许,说道:“皖水以东岸,地势平坦,利于骑卒驰骋。我军若欲与曹军交手,当引兵屯于皖水以西,据山丘扎营,与曹军隔水相望。然需警惕江东军士,其可从皖口逆水而上,与曹军汇合。”
霍峻脸上浮现笑容,问道:“雷池舟舸可入皖水否?”
“可从雷池的赤湖处驶入皖水,今江水略退,大舟难入皖水,若是小舟可逆水而上,浮于皖水之上。”甘宁答道。
霍峻微眯双眸盯着东岸,他一直引而未战不与孙瑜交战,乃是有自己的思考。一方面,在长江水战上,己方军队还不是江东军的对手;另一方面,他彻底击败孙瑜军,完成两军水上力量的逆转。
夏侯渊率兵而来,看似危机,然而也是破敌的机会。他将在龙逢彻底击败夏侯渊、孙瑜联军,用他们二人作为自己扬名的踏脚石。
霍峻扬鞭向东,沉声说道:“皖水东岸,地势辽阔,我军临水列阵,外绕车阵;舟舸从雷池入皖水,浮于江面,以为后援,必破曹军。”
“将军,临水列阵乃是兵家大忌,不可为也!”陈越惶恐的说道。
闻言,霍峻勃然大怒,说道:“飞度不识兵法之妙,岂能为将,殊不知背水为阵,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乎。龙逢之地,便是我破孙曹兵马之所。”
陈越面对发火的霍峻,低着头不敢说话。
霍峻收敛心神,吩咐说道:“今夜甘宁率小船舟舸夜入皖水,于险要之地,树立木栅,阻止江东舟舸逆江而上。”
“来日与敌作战之时,高翔、霍笃率四千精锐离水百步列阵,外以车辆为壁,内持弓弩,装备床弩,行半渡之势,诱夏侯渊来攻。”
“徐盛领本部兵马于石亭砍伐树木,以阻夏侯渊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