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曹操的忧虑
刘备对诸葛明的计策,无比震撼。
有此计,荆州无忧了。
…
此时,荆州城外,十里长亭。
隆冬,秋风萧瑟,黄草萋萋。
“孔明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还请孔明兄留步吧。”
崔州平站住脚步,转头握住诸葛亮的手,满脸忧郁之色。
“荆州纷乱,九郡分崩,曹丞相和江东孙权,莫不觊觎。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此地一为别,不知何日再能相逢了!”
诸葛亮感慨万千,伸手将孟公威和石广元的手也抓了过来,四个人的手,叠在一起。
“孔明,今日你我在此,还是朋友。他日我们三人入许昌,拜入曹丞相的幕府,早晚若曹丞相兴兵荆州,攻打刘备,兵戎相见,你可不要怪我们……”
石广元脸色也甚为萧瑟,头发被秋风吹动,略显几分凌乱。
“我真不是刘备的军师,刘备军师,另有他人……”
孔明忽然感到几份疲惫。众人的误解,他解释的已经累了,但依旧无人相信。
“孔明兄,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石大哥说的对,日后各为其主,我们彼此都莫要见怪,也就是了。”
孟公威叹息着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申请极为落寞。
孔明一丝苦笑泛在脸上:“各位,就此别过,他日若打荆州,只管为曹丞相出谋划策。我既不在刘备军中为军师,也便不惧了。”
崔州平面色一变,转身扶住马鞍,翻身上马,扬鞭而起。
其他两人,也各自上马,挥动马鞭,扬尘而去。
孔明站在原地,眼睛盯着三人离开的烟尘,脑中却在思量,如何靠近刘备军,探查明白,到底是谁在坐镇襄阳,统领四方,谋定天下!
“孔明!”
“我不信你能一己之力,对抗我等三人和曹丞相手下诸多军师!”
烟尘已经落定,方才传来崔州平三人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
……
许昌。
一乘小车,缓缓的从丞相府的大门驶出。
小车虽不大,但通体都是由最坚固的木材打造而成,刷着红油漆,锃光瓦亮,车厢的顶部,盖着一块绿泥子的轿衣,给人一种高贵厚重的压迫感。
小车在一名虎贲士的驾驭下,直入刑司。
“丞相,微臣拜见丞相!”
满宠看到小车,急忙整理衣冠,来到院中,俯身行礼,不敢轻动。
“起来吧!”
小车内,一个中年男人审批厚氅,抬脚下地。
正是大汉丞相,兼领太尉、司徒、司空的曹操!
曹操一言不发,作了个手势,往前便走。
满宠急忙小步快跑,赶到了曹操的身前,侧着身子当前引路。
“事体如何?”
曹操一边走着,一边沉声问道,面色如寒冰。
“回禀丞相,虽然在三公子的府中搜出了蛊虫和毒鼠,而且也已经将三公子下狱,但此事恐怕还不可妄下定论……”
数日之前,爱子曹冲中毒而亡。
曹操痛断肝肠,责令全城戒严,寻找蛛丝马迹,破解此案。
最终,在三公子曹植的府里的后院杂草中,搜出了携带剧毒的蛊虫,以及罕见异常的毒鼠。
曹操一怒之下,将曹植下狱,并严查此事,一定要为曹冲定案伸冤。
“伱这是何意?”
曹操的眼神犹如寒冰透骨的尖刀,只一眼,已经令满宠浑身打了个寒噤。
“问出来了吗?曹植还是不招?”
曹操的心中,犹然沉浸在丧失爱子悲伤之中,竟然丝毫感觉不出这监狱之中所关押的,同样也是他的儿子!
“启禀丞相,微臣有下情回禀,还望丞相能听臣说完……”
满宠忽然转身,噗通一声双膝跪倒,俯身在曹操身前。
若丞相见疑,认为他处事不公,则他不但官不能保,恐怕这条性命,也早晚得丢了。
曹操停身站住,一眼不发,眼里依然如寒霜一般。
“丞相,这些从三公子府中搜出的蛊虫,我中土九州之地,绝对没有。经卑职查询确认,这些毒虫,都是产自荆州之南,南蛮之地!”
满宠低头说着话,额角冷汗已经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但他不敢抬头,唯恐看到丞相那冷峻的眼神,招架不住。
“南蛮之地!”
曹操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南蛮王孟获麾下,有木鹿大王,最是擅长使用各种毒物,臣怀疑这些毒物,皆是出自木鹿大王的手笔。”
满宠继续说道。
“南蛮据我许昌,数千里之遥,如何可能!你若不能自圆其说,与曹植同罪!”
曹操言语之中,疑心顿显!
整个许昌,都已经翻了个底儿掉,只有这一处证据!
满宠定了定神,喉结上下蠕动,使劲咽了口唾沫,继续低头说道:“若是三公子府中所养,如今隆冬时节,北方的昆虫,尚且都已经隐藏洞穴土中藏身冬眠,何况这些南方的毒虫,早就冻死了,怎么可能会在乱草之中成活。”
“数日之前,江东诸葛瑾派人送来大象。这大象正是南蛮之物。臣还听说,南蛮王孟获手下,便有一只象军,战骑不是骏马,都是大象!”
“因此卑职猜想,这些毒虫,不是三公子所藏,倒像是随着大象,由江东引渡而来!”
诸葛瑾!大象!
蛊毒?
曹操面色一变,原本阴沉如冰的脸上,忽然起了一层红晕。
“啪!”
曹操一掌拍在通道的柱子上,怒气与杀气,涌向四周。
“你是说,孙权意图借现大象之名,想要害孤?冲儿不知,反而受我所累,替我中了此毒?”
“你起来说话!”
满宠急忙站起身子,整理袍服,恭谨的站在曹丞相的面前。
“卑职不敢下这个论断。但这些蛊毒,确实只有南蛮之地才有,且剧毒无比,中土绝无解药。一旦中毒,必死无疑!”
“但卑职却想,若不是为了害丞相而来,谁会蓄意伤害冲公子呢?冲公子毕竟只是丞相众多子嗣之一,又年少无知,断然不会树敌。”
满宠将心中所想,原本已经打了几十遍的草稿全部和盘托出,这一顿说完之后,也就理屈词穷,再无下文了。
一阵沉默。
曹操忽然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满宠急忙又赶到前面,继续带路。
转过几个空着的牢房,再往前,便到了曹植的关押之地。
乱草,破席。
血迹斑斑。
此时曹植正昏迷在地上,周身的衣服已经被鞭挞的稀巴烂,胳膊上脸上皆是鞭伤。
现场的一切,证明满宠并未徇私舞弊,这一场非刑拷打,已经足以令这个平日里只知道舞文弄墨、养尊处优的三公子,脱一层皮了。
“父亲……”
“是父亲!”
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曹植的身子一动,紧接着靠着墙坐了起来,几度想要站起,却最终又摔在地上。
虚弱的身体砸起一阵尘土飞扬。
“父亲,孩儿无罪……”
“孩儿真的没有加害冲弟!”
曹植身体虚弱虚弱,但语气依旧十分的坚定,丝毫没有畏惧。
曹操冷眼看着曹植,目光闪烁,在牢狱内幽暗的环境里,,像是一盏闪着幽光的狼。
“放他回去了吧!”
曹操忽然转身,大踏步的往外就走。
“既然是孙权所为,与三公子无关!”
“江东鼠辈,竟然敢害孤,天道不容!”
曹操的脚步更快,如一阵旋风一般,往牢房外走去。
“喏!”
“卑职遵命!”
满宠弯腰,恭敬的站在后面,说道。
“传令下去,着文武官员,明日一早,到我府中议事!”
曹操弯腰躬身,上了车马!
“江东孙权,竟敢献毒朝野,谋害天子!孤要代天子令,征伐江东!”
钻入车轿,四下无人!
曹操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份阴毒。
江东!
我欲伐你,你却主动俯首称臣。如今,我兴师征伐,名正言顺矣!
车马疾驰,不多时,便回到了丞相府。
曹操下车入府,刚到外堂。
“父亲,您回来了!”
只见世子曹丕,脖颈上犹然裹着厚厚的药膏和白布,正扶着桌子站起,想要给他行礼。
“好了!”
“你重伤未愈,不必如此多礼!”
曹操一摆手,令曹丕不必行礼。
“父亲,不知我冲弟的毒,到底是何人如此狼心狗肺,行此灭绝人性的计谋?可曾有眉目了吗?”
曹丕谢过父亲,缓缓的坐了下去,双手扶在桌案上,眼神闪动,不时的在父亲的脸上略过。
“没有,丝毫线索都没有!”
曹操叹息了一声,说道。
“哦!这就怪了……”
曹丕也叹了口气。
曹操猛然转头,目光和曹丕正好接触,不由的一凛!
这目光,竟丝毫没有悲伤之意!
“你说什么怪了?”
曹操看曹丕急忙低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疑窦重生,冷冷的问道。
“孩儿……”
“孩儿是想,如此恶毒的计谋,虽然计划周详,但多少总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怎么会至今毫无头绪呢?”
“冲弟死的好惨。我这做哥哥的,恨不得立刻起身,带领人马查询此案,将凶手碎尸万段,为冲弟报仇雪恨。”
曹丕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又挂满了泪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可是我现在……可恨啊可恨!”
曹丕用拳头捶打着桌面,懊恼无极。
“算了,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安心养病吧!”
曹操的目光在曹丕身上转了一圈,叹息说道。
“孩儿在丞相府里养伤,也有几日了。如今身体大有好转,今日等父亲来,便是想拜辞父亲,回孩儿自己的府里养病。一来免得打扰父亲,二来在我府里也住着习惯,养病也快一些。”
曹丕止住了悲伤之声,整理情绪,说道。
曹操略加沉吟:“也好,你自己安排便好。”
说话之间,脚下起步,径直如内书房而去。
“莫非是他?”
内书房里,两道寒冷的目光,透过窗户纸的细缝,投射而出,落在前堂的曹丕身上。
外面的曹丕,正和管家说着话,安排着回世子府的事宜。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虚弱苍白的脸上,挂着几许疲惫。
“难道真的是他?”
曹操霍然转身,伸手想要推开房门。
但却在此时瞬间停住。
不可!
曹植已经被刑拘关押,严刑拷打了!
若是再将世子下狱,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曹家子嗣,将人人自危,战战兢兢……
他忽然想起荀彧的劝告。
冷静!
冷静!!
曹操将扶在门上的手,缓缓的收了回来,慢慢的转身,回到书桌前,缓缓的坐下。
再一次将刘备的书信拿在手里,细细的读着。
哼!皆是挑衅,全是激将之法!
冲儿之死……
曹操起身,独自在书房散着步子。
我抓曹植,似乎已经犯了错误……
若是继续将子嗣一一调查,严刑拷问,事情坐实,必将是一场杀戮!
查无头绪,也会造成许昌内乱!
曹操忽然发现,原来荀彧才是那个最冷静清醒的人!
荀彧似乎已经将刘备的计谋,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自己头脑冲动,不听劝阻,盛怒之下,才将曹植拘拿,中了刘备的激将之法。
冲儿之死,不能白死!
曹操的目光杀意更浓!
兴兵在即,正好借此时机,假途灭虢!
江东沃野千里,鱼米之乡。我早就想吞没其地,据而有之,只恨没有个兴兵的借口。
此时,正是天赐良机,我师出有名了!
“报!”
“荀令君到!”
话音刚落,荀彧迈着零碎的步伐,进入大堂,和曹丕寒暄了几句,径直往书房而来。
“文若,你来了!”
曹操急忙起身,亲自开门,迎接荀彧,伸手扶住荀彧的胳膊。
“主公,冲公子之死,丞相终于有了兴兵伐孙权的理由了!”
荀彧激动至极,和曹操抓在一起的双臂,微微颤抖着。
他一生的夙愿,就是希望能看到国家统一,实现大汉中兴!
曹操重重的点了点头。
“孙权献象藏毒,欲害天子!此不赦之罪!”
“丞相兴师,吊民伐罪,此乃王道之师,名正言顺矣!”
曹操又重重的点了点头,良久才说出话来:“文若,君子者,所见略同!你的智谋,在众人之上!”
……
“司马先生,可还好吗?”
曹丕乘车,回到世子府,刚入内堂,便看到了正在大堂之上,悠闲的喝茶的司马懿。
“一切都好,世子的府中,完好无损。”
司马懿起身,微微欠身行礼,微笑着说道。
“先生之言,莫非……”
曹丕睁大了眼睛,环视一周,四顾无人之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三公子曹植的府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你三弟也被丞相抓入大牢,言行审讯了。其他几个公子的府里,也多受牵连。”
司马懿起身,伸手扶着曹丕,让他慢慢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恭敬的垂手侍立在侧。
“这还不是得了先生的指点,令我痛哭冲弟……”
曹丕尬然一笑,但脖子处的伤痛袭来,令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世子这一剑,虽然是冒着生命危险。但挽救了世子府,从此之后,一枝独秀矣!”
司马懿轻轻替曹丕整理着脖项上缠绕的药布,淡淡的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我看父亲,对我也似乎有怀疑之心……”
曹丕想起就在刚刚丞相府的前堂,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和那凛冽的口气,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三弟曹植,真的干出了毒害冲弟的事儿?可父亲却说,并无眉目,还在稽查之中?”
曹丕在丞相府,小心翼翼,从来不敢随便打听外面的事情,因此对诸多事情,并不十分的了解。
“丞相有大智慧,令我也佩服!”
司马懿并未回答曹丕的问题,反而叹息了一声,目光之中皆是敬佩之意。
“丞相借题发挥,将冲公子之死引为献毒朝野,意图鸩杀圣上,以此为由,兴师荆州江东。必然同仇敌忾,士气大振!”
“此番南下,胜算已达七成!”
曹丕失惊,睁大了眼睛看着司马懿:“父皇果然如此?我隐约听说,有刘备寄书来许昌,令父亲盛怒,暴跳如雷……”
司马懿似乎依旧在自己的节奏里,依旧没有回答曹丕的话。
“荀令君的手段,让人钦佩!”
“反手之间,便让坏事变成了好事。使荆襄九郡,江东六郡,成了丞相的囊中之物!”
“真是妙到毫颠!”
曹丕却忽然叹了口气!
“我的冲弟……他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