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坦然受了，轻叹口气说：“虎爷死之前，我倒是有想过，把你招赘入门。虎爷死后，我才醒觉过来，你乃是人中龙凤，云宁县这么个小池子，不是你的天地。”

虎爷王虎已经死了，可是她仍在口口声声喊着虎爷，不是缅怀尊崇，而是带着满满的报复快意！

陆伟还没来得及谦逊几句，顾夫人接着说：“宋叔也是如此看法。巡夜司总尉大人还在闭关，国子书院的大人尚未赶到。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我也已派顾全回去，跟你娘亲说明缘由。”

这就是利益交换带来的人情好处，与县丞高范和主簿宋典交好的性质一样。

陆伟也不矫情，不客气，连声道谢：“多谢夫人！正好我在县城里，也还有些事要办。”

他也的确是有几件事要办。

……

第二天一早，陆伟就出门办事。

巡夜司总尉欧阳寒云闭关之处，除了县尊邓茂之外，没有人知道。

陆伟想去露个脸，也办不到。

要办的事里，头一件大事，就是查那个媒婆孟婆。

陆伟稍一打听，就找到孟婆在城东的宅子。

独门独院，与城西那些大户人家的宅邸相比，当然是要寒碜不少。

只是这个宅子，大门紧闭，冷冷清清的，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陆伟绕着走了一圈，找到附近的人问了几句，果然都是说好些天了，没见到孟家的人出门。

他不由得疑心大起。

孟婆这个媒婆，陆伟把她与飞云渡口那個鬼东西联系在一起，只是一点点猜测。

所以才想着来找孟婆问问情况。

可算算这个时间，孟婆这一大家子人，这么些天没出门露面，还正是血鹘堡匪首黄太吉在飞云渡口来和谈之前。

这么凑巧？

陆伟敲门好一会儿，里头一直没有人回应。试着推了推，厚重的木门关得死死的，三重门闩都在。

他不再迟疑，拔出长刀，插进门缝，运劲往上一掠。

厚重的大门嘎吱打开。

院子里，看起来也没有人走动的痕迹。

这不对劲！

陆伟大为警惕，提着长刀，小心谨慎进屋。

堂屋一切如常，没人。

左右厢房，没人。

厨房里，冷锅冷灶，还有准备好的食材，摆放在案台上，都干瘪了。幸好天冷，还没腐败发臭。

搜到后宅，还是一个人影子都没见到。床褥都保持着日常的凌乱样子。

满屋子的人，似乎是在一夜间，就消失不见。

没有一点痕迹。

越是如此，陆伟心中反而越是发毛。

搜了一大圈，什么都没发现。

陆伟回到堂屋，冥思苦想，到底哪里有遗漏，没有搜到？

寒风发出尖啸，陆伟不经意抬头看去，顿时呼吸一滞。

人都找到了！

就吊在房梁上！

一个个裹着一层白色的纱网，像是蚕茧一样，在寒风中晃荡。

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房梁离地甚高，足足有两丈多！陆伟小心谨慎的搜寻地面痕迹，没有注意到高处。

谁能想得到呢？

孟婆家的所有人，一共十八口，整整齐齐的挂在堂屋的房梁上，在寒风中无声的晃荡着。

不对！

陆伟瞬间双眼紧缩。

加上孟婆，一共十九人！

这里只挂着十八个白色纱茧！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闯入民宅！”大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来的是是两个巡街衙役，手里拿着的不是长刀，而是杀威棒。

巡街维持秩序，对付的都是老百姓，用不着动刀，杀威棒就足够了。

陆伟只是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孟婆家十八条人命血案，还不快去禀报罗捕头，还有县丞高大人！”

两名衙役对望一眼，摸不清陆伟的底细，却也不敢耍官威，而是沉声问：“你……你是什么人？”

“还不快去！”陆伟怒喝一声，抬头继续看着房梁上挂着的十八具纱茧。

两名衙役忍不住抬头看去，不由得吓傻了，连滚带爬的退出屋外，撒腿就跑。

过不多时，大门外一阵喧哗，罗捕头带着捕快赶来，人还没进门，就问了声：“你是何人？”

陆伟转头，罗捕头一下子认出来：“原来是你……”

“高大人没来？”陆伟问。

罗捕头再次一愣。

陆伟伸手往上指了指。

罗捕头顺着所指抬头看去，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往后倒退几步，急剧喘了几口气，大喝一声：“快去请高大人！快去！”

门外立刻有捕快转身就跑。

等到县丞高范匆匆赶到，罗捕头才从震惊中慢慢平静下来。

“小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县丞高范带着笑问。

可瞬间笑声就凝结成寒冰，倒吸一口凉气。

“孟婆家十九口人，这里挂着十八个！”陆伟幽幽的说。

高范长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吩咐：“封锁整个宅院！速速禀报县尊大人！派人拿云梯来！快！”

罗捕头都退了出去，堂屋里，只留下县丞高范和陆伟两人。

“小老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高范不解的问。

陆伟叹口气：“飞云渡口的事，高大哥你是知道的。那个鬼东西竟然认出我的身份来，我就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惹到过种奇怪的东西。”

高范看着他，更是好奇，想要知道陆伟的下文。

“我接触到的外人，就是这个孟婆。她说是为杨家姑娘相亲，就在庙会那天，就在飞云渡口。”

“相亲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孟婆十分奇怪，还有手里的戒指刺破我的手指。”

“当时我不解其意。”

“如今想来，她当时的举动，恐怕大有深意。”

高范沉吟片刻：“老弟的意思是，那个杨家姑娘，就是飞云渡口的那个鬼东西？”

陆伟点点头。

寒风一阵紧过一阵，穿过屋顶破洞，发出尖啸。房梁上，挂着的十八个纱茧，晃荡来晃荡去，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韵律，彼此之间都不会磕碰到。

“云宁县城里，包括七狼宗，还有德济大药堂，都有武者离奇失踪，一直没能找到下落。”高范皱眉自言自语，“这些案子，一直没有线索。莫非……”

他再次抬头看着房梁上挂着的纱茧，意思就是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