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泽听完了钟艺林的话,当即笑着逗他道:“你觉得这次会派谁来?”
“我觉得应该还是欧阳专员,上次他来帮我们主婚,这次他来最合适。
一是他的位置较高,二是他来处置这事也最合适,毕竟石总不在公司期间,他的责任最为重大。”
“就因为他的担子最重才不会来这边蹚浑水啊,欧阳专员已经发来了电报,这次的事情让我们自行处理。”
“自行处理,怎么自行处理,难道让我们看着东万律城陷落?”
曾泽没有回答,只是递给钟艺林一封信。
钟艺林拆开信仔细阅读,看完之后愣住了,“要我撑起东万律城?这有点太难了!”
曾泽对于钟艺林的退缩有些鄙夷,但是他知道眼下公司已经把宝押在他们俩身上了,他二人若是不抓住机会,日后在公司内部就别想翻身了。
而且田亮大哥都已坐到团长高位了,自己若是把这边的事办砸了,以后真的没脸回去见他了。
“这件事还有我呢,依照欧阳专员的意思,只要荷兰人动手,我们就推波助澜。
刘恩官一死,这东万律城就归你这个刘家的‘升龙快婿’了。
届时,你明面脱离公司自立,而我暗中给你支援物资武器。
日后,你率领华人在此创下一番功业,不比你在公司当个翻译强?”
听到这里,钟艺林心中一阵纠结。
他的本意只是做一個智囊谋臣,可是这婆罗洲情势却硬把他往另一条路推。
他想拒绝,但是石总对自己的提携之恩还没有报答。
而且石总简拔自己于微末之际,并把自己认为义弟,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替他在此占住这片基业的。
若自己逃避职责苟活下去,自己还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一番振作打气,钟艺林心志遂坚,心中发誓要为恩人石总拼尽全力!
“曾兄所言甚是,小弟不该犹豫,自该为南华公司,为大哥鞠躬尽瘁!”
曾泽看到钟艺林一脸坚毅,心中松了口气。
之前还担心这小子畏首畏尾的没点爷们气概,如今他表明心志,自己就不用担心被对方拖后腿了。
“根据欧阳专员的意思,荷兰人一旦侵入东万律城,你立刻置身事外。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等到事情完成,你再出场收拾人心,然后带领众人反抗荷兰人,而且我们这边还有秘密武器,至少保你安全还是能做到的。
你最好能带着手下华人把荷兰人赶出坤甸港,到了那时,公司的援助会源源不断运来。
咱们兄弟的功业也就算完成了!”
听到曾泽如此说,钟艺林更加心安了。
然后两人又秘密商议了许久,钟艺林才回房安寝。
躺在床上,发现妻子呼吸很轻,他知道对方没有睡着,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妻子,遂装作熟睡不知何时睡着了。
……
三日已过,东万律城内丧乐大兴全城戴孝,声势浩大。
丧仪早定,是以按照步骤,一大早钟艺林夫妇就去了城内治丧,等到了午后,开始发丧。
一路上哭声震天,钟艺林跟在队伍里,暗自嘀咕,这荷兰人怎么还不动手?
送葬队伍刚出城门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枪响。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长队橘色士兵齐齐站在东万律城门口,门口的衙役已然被击毙,鲜血洒地十分凄惨。
而荷兰人全都荷枪实弹,面目冷酷。
粗略一看,这些人得有数百人。
接着就看到一个,个子高大肤色暗红的中年白人策马走了出来。
钟艺林认识这个荷兰人,他名叫贾斯汀.范嘉达,乃是坤甸港口管理处长艾迪.范海伦的上司,东加里曼丹治安区区长。
刘恩官看到荷兰人到来,心里愤恨,暗道这荷兰人还真是狡猾,真就趁着出殡的时机赶来了。
他看着城门口的鲜血,脸色更加难看了。
随用荷兰语询问道:“贾思林区长,你带兵到我们东万律城来干什么?”
“你们兰芳公司曾同我们东印度公司签订了合约,约定刘阿生甲太身死后,东万律城就归我们所有,我们是来接收东万律城的。”
听到荷兰人如此说,刘恩官气的牙都要咬碎了,但是他还要忍耐,“这事根本是子虚乌有,你休想骗人!”
荷兰人嘿嘿冷笑:“这件事是我们东印度公司的总经理和刘甲太亲自约定的,你们想赖账可不行!”
刘氏族人大多激愤起来,纷纷吵着要同荷兰人拼了。
刘恩官则是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艺林看到这等情境,正是他和曾泽商量过的,是以他不再等待,直接抬手道:“贾斯汀区长,我是南华公司的人,贵公司和兰芳公司的事,于我南华公司无关,是以我申请暂避。”
贾斯汀.范嘉达听完钟艺林的话,脸上露出微笑:“可以,请你尽快离开。”
钟艺林直接撕下身上的孝服,然后拉起妻子刘婉莹的手就要走。
刘婉莹不忍离去,泣声求垦道:“夫君,此事你不能就此抽身啊,求你救救我刘家。”
钟艺林无奈叹气,“我是南华公司的人,这件事我不能掺和。
你既嫁于我为妻,就该以我为主,你走是不走?”
刘婉莹心肠寸断,她怎么忍心看着父兄家族蒙难,可是自己不走又能怎样?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看向刘恩官,颓然跪下:“父亲,莪该怎么办?”
刘恩官脸上满是凄然和无奈之色,颓然摆手道:“莹儿且随你夫君去吧。”
刘氏族人中不再痛骂荷兰人,反而改口骂钟艺林了,而刘氏妇女之中有个中年美妇看着颓然跪倒的刘婉莹也是泪水不断,此人正是刘婉莹的母亲。
但她知道这时候万不能阻拦女儿离开,否则刀兵一起,就不知道自家能够存活几人了。
刘婉莹听到父亲的话,心碎之际仍不忘对着父兄亲族叩头还恩。
等到刘婉莹磕完头,被钟艺林一把拉起,搀扶着离开了送葬的队伍。
等到钟艺林夫妇离开,接着又有不少人跟着离开了。
送葬的队伍一看,这边有人敢于脱离队伍,也不再坚持,大着胆子纷纷脱离队伍而去。
送葬队伍中的不时有年长者唾骂中途奔逃者,但是这些叱骂并不能阻拦送葬队伍的人心离散。
差不多一刻钟,原本上千人的送葬队伍,如今只剩下一百多人还在坚持,这些人中大多是年长者,属于刘阿生的老部下了。
他们不能走,就算走了荷兰人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兰芳公司的中坚。
刘恩官看着稀稀疏疏的送葬队伍,无声哀叹了一声,然后对着荷兰人道:“不管你们打算如何做,必须等我把家父埋葬之后再行商议,可以吗?”
荷兰人自然同意,等到送葬队伍把刘阿生埋葬之后,再行返回东万律城。
荷兰人仿似城市的主人一般,押解着刘恩官一行人向着总长府走去。
没想到他们一行人刚走到总长府的街口,就听到“砰砰”一阵枪响。
进城的荷兰人和刘氏族人都被这阵枪声吓了一跳,赶忙躲避。
等到枪声停歇,荷兰人和刘家人愕然发现刘恩官以及部队长官贾斯汀.范嘉达满身是血,已然死的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