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陈正
这是第三十八天。
死了,都死了。
那臭味就算是隔着几道门,陈正都能闻到。
他的目光盯着窗外,眼神里是对阳光的渴望。那是他曾经理所应当可以拥有的东西,是他从未在意过的宝物。
但现在,他不能接近太阳,不能靠近那道温暖。对于如今的他而言,那不是光明,那是毒药,是足以致他于死地的毒药。
陈正缩在角落里,躲避着那些洒落进来的光斑。记忆中那如同激光炽灼的剧痛,深刻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抱着腿,蜷缩成一团。眼神里颇有些呆滞,脸上的神色略显僵硬。脸上的颧骨凸出,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陈正双目无神地低下头,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弥天的大错,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自己本来有着大好的前途,只不过是在一夜之间就全都毁了。
陈正嘴角扯起一丝笑意,肌肤僵硬的如同橡皮,呈现出丝丝裂痕。
“活该,活该,活该!”他重复着这句话,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谁活该。
“你是一个人?”
那对夫妇是个很老实的人,男人皮肤黝黑,看着便知道是个乡下人。刚搬过来的时候很热情的登门拜访,还送来了一些他们自己种植的蔬菜瓜果。
“他那么小就要进孤儿院,会死吗?”小女孩呢喃道。
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永远不能见到光明。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会被人发现异常,然后抓去行刑。他无法进食,只是靠着水就能维持身体。这般活着和死去也没什么区别吧。虽然有吸血的渴望,但一直被他压抑住。
“我爸也在家,不过他病了。”
他的状况让他难以接触到外界的信息,现在瘦骨伶仃的模样,也让他不敢轻易的踏出家门半步。
“爸,我回来了……”声音很小很轻,昏暗的屋内倒映出她的身影,是个瘦小的女孩。
“叫他出来,我有话问他。你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爸。”那壮汉身边一位气质温雅的中年人笑着说道,语气多了几分柔和。
“三,三伯。你怎么来了。”
“……”陈正张张嘴,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他说不出任何话。
“陈正你开一下门。是我,三叔。听说你最近一个月多都没出过门,三叔来看看你。”说话的声音洪亮,听着便是个中气十足的人。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陈正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他声音很轻的向小女孩道歉。
人,是个畏惧异类存在的生物。陈正第一次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时,也感到了惊恐。若是要形容有多瘦,大抵就剩下脸皮贴着骨头了。
能听到那走道里乱糟糟的动静,很多人说着各种话。
干枯的头发扎成辫子,她的放慢脚步朝着陈正走来。将手腕上的竹篮递到他身边,声音温柔且带些欢快的说道。
“我知道。”小女孩含笑,朝着陈正挥手,利索的从地上站起来。将滚落在地上的青菜和巴掌大的肉捡起,她已然走到他的身前。蹲下身,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小女孩连忙起身去开门,昏暗的房间再迎来光明。
“这样啊,我知道。”陈正默然的回答。
“是吗……”陈正无光的眼睛看了一下她,随后低下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爸,你放心吧。我找到了一个工作,以后我也可以养你。”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陈正看向小女孩,将穿在身上的衣服紧了紧。
平日里听他们声音都是和和气气的,即便是陈正也很难想到他们会得罪人。
现在活着,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女孩摔倒在地上,默默的揉着屁股。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干枯,皱乏,就像腌制的鸡爪,不带半分肉感。
他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致,情绪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东西。
“爸,你知道吗?隔壁的王大叔一家被人害死了。”小女孩说道。“就剩下一个几岁的孩子在,还被人带去了孤儿院。”
“好……”小女孩迟疑了一下,还是扭头冲着角落里的陈正唤道。“爸,三叔来了。”
她个子不高,双眼却是明眸动人。脸颊可见的瘦弱,颧骨如同陈正那般凸出。
“爸,今天有肉,刚好给你补补身体。”
房间的门被推开,伴随着夏日凉爽的微风,送进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
只可惜,他们似乎并没有听取自己的意见。或许是觉得他在开玩笑。毕竟一个整天呆在屋内,还神秘兮兮的人,说出的话大抵也没什么人愿意听。
她说着孤儿院,声音略微颤抖。似乎对于孤儿院这种地方,心中感到恐惧。
小女孩声音中带个欢喜的说道。
“不吃,我不吃!”陈正将头埋进膝盖,声音宛如撕破的布料般尖锐。他的手用力的将竹篮推开。即便此刻他瘦弱不堪,但成年男性的力气也不是小女孩能够抵挡。
“爸,不要再离开小妹,可以吗?”
但自己已经提醒过他们,甚至还是提前三天告诉那对夫妇最近要注意安全。
她说着,伸手抱住陈正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爸,我不想去孤儿院……”小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不要让我去好不好,我会努力挣钱养你的。”
陈正的余光瞟去,对方高大的身躯就好似一头熊般,令人感到敬畏。
小女孩似乎被他威慑,声音结结巴巴。
“咔——”
“……”陈正没说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过去了这么多天,他对外界的信息知道的很少。
何况自己还死不掉。
如僵尸般的脸上露出苦涩,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用自己最糟糕的脾气面对眼前的小女孩。
陈正双手撑地站起来,全身仿佛只剩下骨架般摇晃着走向门口。
“有什么事吗?”干枯的声音响起,陈正低着头闷声问道。他的目光看向门口中年人身边的青年,在这一瞬间,他的原本就无光的瞳孔猛然收缩。
怎么回事?这个青年人,这个穿着道袍的青年人。我为什么看到他会感觉到无名的恐惧。他是谁?又是三叔从那里找来了?
“你就是陈正?看来被尸气毒害的不轻啊。贫道姜闻,有礼了。”青年人朝他欣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