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拓泉回忆
姜闻的意识从未如此清醒过,他望着漫天星光闪烁的虚无之海,感受到灵魂逐渐消散。
“我,解脱了。”无形的话语传来,其中带着几分喜悦。“谢谢你。”
……
“哇喔喔喔!!了不起!来自下层区的孩子成功为他自己获得了三个月的生存时间,那么让我们期待一下他下次的表现。”周围很吵闹,无数人杂嘴地呼嚎着什么,就跟疯了一样,耳边充斥着呐喊三六五的声音。
他躺在地上,如同坠入无边的深海,无尽的海水将他淹没。听不清那些声音,也看不清楚眼中微弱的光景。身体似乎被人兜起来,脚跟摩擦着地面,疼痛感传来。
“哐当!”铁门关上,耳边不再是闹市般的嘈杂,寂静在这一刻来临。
瘦小的机关人被守卫随手扔到铁牢里,任由他滚落在地上撞到青灰色的石壁。不足十来米的的房间只有着一张坑脏的棉被床,还有那唯一透露着光线的天窗。一只四翼的昆虫从床上飞下,穿梭在光线里落到机关人破裂的额头上,它在那道伤疤附近寻找着裂痕,试图饱食一顿。
这是个面容恬静的小机关人,即便是尘土和血迹的掩盖也遮不住他温柔如人的五官。他双眼紧闭着,修长的眉睫就好像大刷子,让人忍不住期待他睁开眼睛时那副纯真的模样。
眼皮轻微跳动,或许是那四翼的昆虫让他感觉到不适。他迟缓的抬起手,抓顺着嘈乱的长发,满是污泥的手指触碰到头顶的裂缝,令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一双如黑夜般寂寞的眼眸亮起,即便是光也会躲避它的存在。那是何等深邃的眼神,便似宇宙中恒存的黑洞,吞噬着一切的存在。
“这里就是拓泉的记忆?”他费力的撑起身体,抬头看向那穿进数道光芒的天窗。原本漠视的双眼变得清澈,眼珠倒映着窗外的阳光。“看来他幼年时候并非那么好过,还是个机关奴仆。”
他检查了一下小孩子的身体,脆弱的关节被什么硬物顶断,青铜锻铸造的四肢里淤进黑色液体,按上去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临近天灵盖之处有道指长的伤疤,若是再靠近三寸估计就得回收重铸了。
“三六五,你的饭。”牢门铁笼被打开,进来的是守卫。有着一张标准的青铜脸,两条眉毛拉在一起,一脸嫌弃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姜闻,将手中的几块灵晶碎片随便扔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抱怨着他怎么还不去死。
姜闻望着自己那双几乎生锈的手,本应当是这年纪该有的青铜色手掌,却是长满了灰暗的铜锈。这不是一个小孩子的手,这是双常年劳作的长年机人的手,如果再这样下去这个孩子迟早会被毁掉。
他的记忆似乎就停留在四年前,被一群穿着黑衣的机人抓进这座监狱关起来的时候。和他一起进来的孩子还有无数个,他用双手和双脚都数不完的那么多。以前这片牢房很热闹,现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监狱里有些异常的臭味,大概是腐烂的东西放久了腐坏的味道。
没能在幼年拓泉的记忆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那混乱的记忆只有着厮杀和厮杀。永无止境的厮杀,就只是为了活下去。至于他为什么被抓进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叫拓泉。为什么叫拓泉?孩子的记忆也没有。
“还真是麻烦。”
姜闻没想过机人也能有记忆存在,但眼前的景象显然告诉他机人是如同人类一样有灵魂存在。这不就说明机人的魂核正是他们的魂魄所在。
身上的黑色布衣似乎有些年头,摸上去都是乌黑粘手的不可言语的东西,这种已经开始腐化的衣服还能穿在身上,这群畜生还真是不拿机人小孩当机人看待。
姜闻看着身体将那颗灵晶按在胸口,拖着残损的身体爬到牢房的角落里。现在这样脆弱的身体不说逃出去,估摸着连门口的守卫都能轻易的把他打成重伤。
想到这里,姜闻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入小孩的神海之中,这片原本是璀璨交织的神识之海,此刻已是支离破碎。无数记忆崩塌,无量的神识之海已经被抽取的干净,整个陷入黑暗之中,留下斑点星光漂浮在其中哭诉着凄凉。小孩的神魂此刻被啃食的残缺不堪,连带着他的天地二魂都不复存在。只留下中央人魂,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姜闻叹了口气,昂着头望着结满蜘蛛丝的监狱。天地二魂不在,神海干枯,神魂已毁,剩下这本性人魂几乎将要熄灭了。
“还真是狠毒呐。”姜闻呢喃着。要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天地人,天魂主精,地魂主气,人魂主神。修者精气神也,精乃是本根如同大树根部,气便是阳光露水浇灌着大树的成长,而神则是整个树成长的本性存在,它决定着大树能长到何种地步。没有了根茎和雨露,即便是能长到万丈之高也不过是空想罢了。如今这拓泉的天地二魂皆不在,怕是已经被人取走。
莫非机人都是缺少天地二魂的活人?姜闻推测着想到。
“看看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才会让这拓泉成为太府的傀儡。”
小孩伸手将自己垂下的头发黏在一起,用干草扎成马尾。他的长发已经长到腰部,长久未梳洗导致发质变得极差,如同枯死的稻草,捏在手里丝毫没有小孩子应有的柔软。
“三六五,你的饭来了。”姜闻将头抬起,凌厉的盯着这个黑发的守卫。他端上的对于机人而言是一顿丰厚的食物,除去一枚品质尚佳的灵晶,还有着溢出香味的‘酒’。姜闻望着那顿饭,他知道这怕不是一顿断头饭。这顿饭是上场饭,每一个将要上场搏斗生死的人都会吃到这么丰盛的食物。
他看到身体自己抬起头,对上黑发守卫饶有兴趣的眼神漠然问道:“为什么?”
黑发守卫可能没想到这孩子会出声,盯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睛很久,突然叹了口气。那双黑眼睛给他一种熟悉的清澈感,像他小时候故乡的溪水,还有母亲那头柔顺的长发。后来,他没再想下去,只是靠在手腕粗的铁栏上望着外面:“有个贵人买下了你明天的生死斗。好好吃饭,还需要什么吗?”
贵人,生死斗,原来是这样。姜闻也没再废话。他听到这名黑发守卫语气中带有些许怜惜,站起身摇晃的走到他身边,双手握住铁栏。
“能给我一桶清水吗?”姜闻望着他。
“清水吗?”守卫顿了一下,转身便离开了牢笼前。不一会儿,监狱的远处传来两人的声音。
“你真要给那个狗东西送水?”
“只是看他有些可怜。”
“啧,你为人可真心善,一条下等杂种都这样对待。”
“喂。”
“哎哟嘿,你还维护起他了。这片地方也就他一个机人了,真不知道这狗命怎么这大。早点死了,我们也能早点走。你不愿意回家看看吗?还有伱母亲。”
黑发守卫将水提了过来,他放在牢笼内,看着那个大字躺在草堆的孩子,有些不忍心的转过头,默默地将铁门锁上。
他只是个守卫,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要怪,就只能怪你是没出生在上层区吧。”他轻声说道,寂静的监狱只有着他的声音。
姜闻闭上眼睛,他感觉到了身体的愤怒,那牙齿咬得嘎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