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和杜克停住了脚步。
从踏入写字楼的第一步开始,机械师·程晚就感觉到了一种极为不稳定的电流。
这是机械师对于“电”这种东西的特有直觉。
他猛然打了个手势,示意杜克停住。
命运的力量,开始悄然安排着意外的降临。
迸射的火花引燃了线路,很快电路板发出塑料烧焦的臭味,但恰好——就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亮着的灯泡开始闪烁,仿佛将死之人的心跳,最终归于寂静,但灯泡之下的桌面却有了新的动静。
砰。
插板放出类似爆米花爆开的沉闷声响,只不过声音微弱了不少,导致没有人听见。
插板旁的纸张迅速被点燃。
不仅仅是楼层里,整栋写字楼外,辐射了数十米范围,也都渐渐被黑色的气息笼罩。
小孩牵着气球蹦蹦跳跳,忽然踩到了不知是谁的打火机,砰的一声炸响,吓得他直接往马路上跑。
开车轿车的司机猛然一个急停,倒是没有撞上小孩,但后面的大车却反应慢了一拍。
司机猛踩刹车急转方向盘,可笨重的车身让整辆车以无法控制的惯性,撞上了路旁的写字楼。好巧不巧就横栏住了大楼出口。
司机头晕眼花但好在人并无大碍。
可关于交通事故,一旦发生就很容易引发连环撞击。
这一切只是开始。
这些进入黑色迷雾区域里的车辆,行人,显然都难逃厄运,而厄运的连锁还会不断扩散。
这个区域也会不断被放大。
这些黑色气息,在更高职能等级的杜克和程晚眼里,其实是可以见到的。
可这里头就有了一种矛盾。
“杜克先生,你快看外面,天怎么变暗了?”
刚进入大楼的程晚,在感应到楼内的不稳定电荷后,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我看到了,这应该是职能者特有的能量,但不应该啊。”
杜克面色凝重,同时带有几分困惑。
“事出反常,如果对方的能量庞大到这种程度,那么我们应该看不到才对。”
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
这种黑色的气息,二人很快猜到了是精算师带来厄运的媒介。
这种庞大的数量,可见杨沐林等级不低。
可假如杨沐林的能力,已经强到可以在这么大范围里,引发意外连环意外连锁——
那按理来说,杨沐林的实力,绝对已经是异人级别的中上游水准。这已经超越了程晚和杜克。
如果真是如此,程晚和杜克都不是精算师,那么二人很难观察到厄运气息。
可他们实实在在观察到了。
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程晚也露出困惑的神色。
连环交通事故,火灾,停电,大楼里各种粗心大意引发的小状况……
全部都在即将到来的重大灾难做铺垫。
程晚和杜克也都听到外面的动静。
“大楼外面也出现问题了,这个阵仗绝对不是一个趋宜几個月的旧历者能做到的,但对方的职能等级不该高于我们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晚猛然想到可能性:
“难不成,对方拥有某种可以提升能力的手段?”
“临时提升的能力,但并没有改变自身的职能等级!”
杜克点点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眼下二人面临一个选择。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是要找到目标,还是要先处理现场?看起来会有一场大灾难降临。”
程晚看向杜克,杜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二人才刚进入大楼内部,没几步,程晚就感觉到了电流的波动。
而杜克也听到了其他楼层传来的惊叫声,其中夹杂着“救人”“着火”之类的词。
这个时候能做的事情只有两件——
一,找到杨沐林,切断操控意外的源头。
二,赶紧救人,不要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
选择一,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在灾难降临前解决问题。
但如今的情况,二人都猜到杨沐林已经有所防范,所以提前使用了制造混乱的手段,且杨沐林的实力远比预估的要可怕很多。
如果选择一,程晚杜克也只有七成把握干掉杨沐林,但没有绝对的信心不让意外波及其他人。
这也就导致选择二的权重变高。
远处负责观察的秦泽,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秦泽虽然看不到黑色的气息,因为他的职能等级比杨沐林还低,但他可以看到已经堵烂了的交通道路。
“程晚,杜克,你们选择救人,尽可能疏散大楼里的人。我来想办法对付杨沐林。”
秦泽已经启动了计划二。
程晚杜克虽然不清楚秦泽的后手,但二人也知道,这个时候时间是最重要的,他们没有迟疑。
既然秦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
选择一,未必能够抓住黑历者,但选择二,一定可以减缓伤亡人数。
二人开始分头行动。杜克利用物体挪移能力,处理交通事故的现场。
程晚朝着楼层里跑去,通过机械师对电的特殊感应能力,修复多处崩坏的线路,尽可能让大楼恢复正常秩序。
二人也感受到了现场的混乱。
“救火啊!着火啦!”
“来人啊,有没有人,快打电话,有人触电昏迷了!”
“见鬼,电梯打不开了!”
“救命!这蟑螂怎么还带闪电的!我曰你妈!谁他妈做的!”
“快!快快!抢救手稿!”
“大家不要慌,先用灭火器!”
一栋十六层的写字楼,位于临襄市黄金地段,人流量自然是不小的。
如果一旦发生混乱,也会导致场面难以控制。
而意外的连锁还在扩散,混乱会让每个人意外降临率变得更高。
即便——
作为意外源头的杨沐林,已经在第一时间,从四号楼梯入口,朝着车库跑去。
他虽然逐渐远离了灾难现场,但现场必须越混乱,被困的人越多,他才越有可能逃离。
杨沐林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的意外降临率都变高了不少。
但他不在意。
从银行家贷款来的“质”,让杨沐林拥有了超乎想象的能力。
他已经可以强行抹除自己身上的意外降临率。
“看来我已经被官方组织盯上了!”
杨沐林很冷静,制造灾难混乱,然后从大楼逃脱,从地下车库逃跑。
在这个过程里,他有些懊恼,自己到底在哪个环节,忽然被盯上了?
“这很糟糕,如果被官方盯上了,我就不能隐藏身份,暗中制造意外,那么我该如何支付那么巨大的欠款……”
“如果我没有钱的话……”
杨沐林回忆起了那个银行家的嘴脸。他打了一个哆嗦。
他绝对不敢欠“银行”的债务。过度的恐惧,让杨沐林开始回忆遭遇银行家的细节。
那是差不多两周前,加班回家后,天色垂暗的街道上,本已无人的街道忽然传来了声音。
“需要贷款业务吗?”
“不需要。”
“不,杨先生,我认为你是需要的,你好,我是银行家,代号……你可以叫我,吕不韦。”
杨沐林第一次听到吕不韦这个称号的时候,以为对方是神经病。
这一身西装高礼帽,带着金丝框眼镜的家伙,居然自称吕不韦?
但很快,这位自称吕不韦的银行家就让他改变了主意。
吕不韦笑着说道:
“你渴望强大的职能吗?我这里有‘质’,能够让你的能力得到质变。我可以将其,租借给你! ”
“收费很低廉,你很难想象,我只收取你几百万利息就够了。”
杨沐林并不知道“质”是什么,骂了一句:
“神经病!滚,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二流信贷公司,还几百万,几百万冥币伱要不要?”
这位代号吕不韦的银行家,依旧保持着笑容。
“那么,你可以亲身感受一下。”
“吕不韦”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杨沐林,杨沐林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动弹不得!
他仿佛被某种浩瀚的力量禁锢住。
“鬼神!”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旧历者里最强的那一拨人。
而杨沐林很快看到一副场景。
他自由的操控意外,操控厄运,仿佛命运的主宰,他想要让意外降临在谁身上,就能让意外降临在身上。
在这一刻,杨沐林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晋级为异人后的强大权力!
那种感觉让他沉醉不已。
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个自称吕不韦的“银行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银行家”。
“我要怎么才能得到这种力量!”杨沐林急切的问道。
精算师这个职业,太弱了。但现在,他看到了精算师强大的一面。
银行家“吕不韦”竖起手指:
“不要急,你应该知道,银行放贷,收取利息,租借时间,三个月,利息嘛——”
“看在你是新人,只收取七百万,如果后续你还要继续租赁,那么利息会变成其他东西。”
“成交么?”
“吕不韦”拿出了合同。
杨沐林很在意银行家口中的其他东西是什么。
“利息……除了钱,还能是什么?”
“很多,最不值钱的有寿命,命运,灵魂,潜力……当然,也有一些值钱的,不过你肯定提供不了。”
银行家笑容很戏谑:
“我已经准备好了合同,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那就按下手印吧,这是旧历契约,一旦成立——”
“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知道你在哪里。”
如果自己能够制造意外,能够自由控制意外细节,那么一定可以找到挣钱的办法。
比如今天,他就想到了利用被保人的意外死亡,使得身为受益人的自己,赚取巨额赔偿。
虽然那个时候没有构建好细节,但有力量就能赚取巨额财富,仿佛厄运死神一般的力量,在人类世界挣个七百万……这绝对不难。
而有了这股力量,自己还能让苦难平等降临在大多数人身上!
这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杨沐林答应了交易,按下了手印。
可杨沐林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自己稀里糊涂就被官方盯上了。
假如今天逃过一劫,那么以后也只能畏畏缩缩躲避官方。
这样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偿还巨额债务?
他思考着这个问题,源于恐惧。
而恐惧,也让他忽略了周围的情况。
晨曦报所在的大楼,依旧意外频发,杨沐林也强行挪移了自己的意外降临概率。
可他不应该有任何分神的。
因为就在杨沐林分神的过程里,数十米外的一个英俊无比的男人,已经演奏出了一首镇魂之歌。
顾安荀那细长的手指无比灵动,以极快的速度演奏了一首《黑夜安魂曲》。
这是一首能够让人陷入沉睡的曲子。
攻击力几乎没有,但对于职能弱小之人,却有着强大的控制能力。
当然——
在旧历职业·指挥家手里,音符不再是不同的声音,而是武器。
所以即便《黑夜安魂曲》效果拔群,也难以破开简一一的防御。
不过这次的对手,不是简一一那种无死角防御的变态。
所以顾安荀瞄准后——一击得手。
即便是精算师,也无法在绝对不可能逆的环境下,强行抹除任何降临于自身的危险。
在绝对的强大面前,命运也得蛰伏。
杨沐林无法克服的恐惧,成为了命运逆走的关键。
黑色的安魂曲如同箭矢,稳稳射中杨沐林。
他的意识迅崩解,眼里的画面也在这过程里变得模糊。
杨沐林想要发狠来着,那些黑色的齐厄运气息,瞬间凝聚。
可是睡意太汹涌,这些气息下一秒又散去。
看着这一幕的顾安荀,拿起手机说道:
“你要我办的第一件事,我已经完成了。很快写字楼和道路上的厄运气息就会消散。”
“这件事还算不错,我虽然不是官方人员,但见到黑历者也不会手软。”
手机另一端传来了秦泽的声音:
“完成了?我说完成了吗?我说的是让你抓捕黑历者,但我有说抓捕几个吗?才一个黑历者就算完成委托?”
“你以为见到乔薇那么容易?不会吧不会吧,你当见乔薇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做到的?”
顾安荀险些将手机捏碎,他一边走向杨沐林,一边怒道:
“秦泽!你不要太过分!”
“行,既然你觉得过分,那关于乔薇的事情,你当我没说过。”
“别!那就当我没完成!”
“这才对嘛,好了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远处的指挥的秦泽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不再进一步恶化的交通道路,笑道:
“舔狗真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