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年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酒,饮一口,苦的眉头紧皱,他道:“当初樊於期败于李牧,怕秦王怪责,才逃到燕国,这事你知道吧?”
“这事我知道。”张昭点点头。
江小年看着他,问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胜败乃兵家常事,就连秦国赫赫威名的王翦,也并非百战百胜,樊於期为何要逃?”
张昭摇摇头。
江小年道:“因为樊於期知道秦王憎恶他,别人战败或许不会重罚,他战败却是必死。”
“为何?”张昭问道。
“因为当年秦王的弟弟成蟜,是樊於期害死的。”
江小年道:“当年吕不韦与太后赵姬,为除掉成蟜这个威胁,做局陷害他,先让成蟜带兵攻赵,然后派人蛊惑成蟜造反,最后杀了成蟜。当时秦王还没亲政,想救自己弟弟,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成蟜被坑害死。”
江小年顿了顿,道:“而那个蛊惑成蟜的人,就是樊於期。他是吕不韦的人,这便是为何他蛊惑成蟜,成蟜被杀,他却没事的原因。”
张昭目露惊骇,这些轶闻,绝对是秦国机密,江小年是怎么知道的?
江小年叹息道:“樊於期后来当了大将军,没因为罢相一事受牵连,但也总是提心吊胆,总担心秦王会因为成蟜之事找他算账,正因如此,他战败后才不敢回秦国,认为秦王一定会借此机会除掉他,所以逃至燕国。”
张昭问道:“那和刘鹪有什么关系呢?”
“当年成蟜谋逆被杀,连坐甚广,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幸免于难,成蟜的儿子以及个别部下,都被秦王保了下来,这个刘鹪便是其中之一。”江小年道:“樊於期坑害成蟜,刘鹪与之有仇,且受秦王恩惠,又怎会来帮秦王通缉的樊於期报仇呢?一看就不对劲,没想到事情果然如我所料。”
张昭愣了好一会,拱手道:“荆先生有勇有谋,在下佩服!”
在易水上,荆先生凭武艺打退强敌,在秦国客栈,又凭借心细如发的智慧,和广博的见识,躲过一劫,他是真的佩服,只觉得江小年真乃神人也!
虽然是NPC的崇拜,但也还蛮爽的……江小年很喜欢张昭的表情,又饮了口酒,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不得不说,刚才是真的危险,若非他通晓历史,发现这个细小的漏洞,避开这個大坑,现在已经被射成窟窿了。
换成一般玩家,这里百分之百中计,必死无疑。
和张昭继续吃了会饭,江小年让张昭先回去休息。
自己则走到刚才摔倒的地方,从泥里捡起那枚戒指。
“呼……呼……”
江小年吹掉上面的泥土灰尘,又在身上蹭了蹭,才勉强擦干净戒身,他捏在手中,细细打量。
其身似玉非玉,也不像翡翠,但质地细腻温润,一看就绝非凡品,戒面还雕有一只展翅翱翔的鹏鸟,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荧光,矫矫欲飞,栩栩如生。
“这儿怎么会有一只戒指?莫非是什么宝贝?”
江小年摆弄一番,除了戴在手上尺寸正好外,倒也没有发现别的什么奇特之处。
……
……
翌日。
咸阳宫。
苍天之下,巍峨的城墙与高耸雄伟的王宫大殿交相辉映,宛如一头盘踞大地的猛虎,气势磅礴,威严凛凛。
通往主宫的白玉长阶,一眼望不到头,仿佛要通往云端一般,长阶两边立着一个个身穿黑甲的士兵,身姿挺拔,肃穆森然,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江小年和张昭走在长阶上,前者手中捧着督亢之图,后者则抱着装有樊於期人头的锦盒。
两人的身影,在绵延宽广的长阶上,显得渺小而孤独,但两人眼神坚毅,步伐稳健,一步一步,走向那主宰天下的权力中心,四海归一殿。
来到殿门前,士兵再一次对两人搜身,确认没有武器后,有侍官上前,帮两人脱了靴后,放两人进入大殿。
江小年步入大殿,踩在黑色玉石铺就的地面,触感冰凉,放眼望去,宽广无边的大殿,无论殿梁殿柱,还是壁画装饰,皆以黑为底色,处处透着庄严肃穆之感,震人心魂。
秦国尚黑,对黑色情有独钟,一是因为秦国祖先的荣誉便是黑色旌旗,二是因为信奉邹衍的五德始终说,相信每个朝代都对应一种属性,周为火德,秦要取代周,便是水德,对应的颜色便是黑色。
大殿两列,站着秦国的文武百官,他们一个个肃视江小年和张昭,眼神倨傲凌厉,满是上位国对下位国的傲慢。
而在那大殿尽头,BOSS嬴政,正端坐在高台的龙椅上,身穿黑袍,头戴金冠,玉旒后的面容看不真切,宛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话人物。
如此秦王大殿,令人窒息,喘不过气来。
历史上,秦舞阳便是被这肃杀之气,吓得腿软发抖,导致差点露馅,虽然被荆轲以没见过世面为由圆了过去,但秦舞阳后续也就只是像个木头观众一般,没能在荆轲行刺时帮上一点忙。
此刻,江小年看了眼身边的张昭,张昭虽然震撼,却行动自如,江小年顿时心里大定,自己选的人没错。
只要张昭不被吓傻,他的计划就能完成。
他都可以想象到,如果有玩家能走到这一BOSS关,看到同伴秦舞阳浑身抖如筛糠,一定崩溃至极。
江小年和张昭走到大殿中央,放下手中锦盒,跪拜下来,江小年高声道:“燕使荆轲,拜见秦王,我王欲和秦,进献樊於期头颅和督亢之图,以示诚意。”
殿内死寂,无人回应。
良久之后,秦王才开声道:“起身,呈上来。”
他的声音低沉雄浑,又不失清脆,给人一种厚重之感。
江小年和张昭旋即起身,却见两名侍官上前,准备接过两人的锦盒,显然是不准备让两人呈上高台。
江小年见状,连忙道:“督亢之图繁复,外臣恳请秦王,容外臣为秦王呈图讲解,以示诚意。”
“准。”秦王道。
江小年和张昭正准备走向秦王高台,刚走一步,便被侍官拦住,道:“只允许一人上台呈宝。”
江小年对此早有预料,看了张昭一眼后,便接过他手中装有樊於期头颅的锦盒,一人踏上秦王高台,在近距离之下,终于看清了秦王。
隆准长目,浓眉方脸,面容棱角分明,身材高大魁梧,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压迫感极强。
“历史上的祖龙,也长这样吗?”
江小年不禁心生感慨。
这时,秦王道:“六国之人,皆言寡人可怖,燕使,你今日见到寡人真有那么可怕吗?”
“不是可怕,只是陛下威仪,令人不敢直视而已。”
江小年将手中两个锦盒放在秦王身前的桌案上,指着其中一个,道:“此乃秦叛将樊於期之头颅,请秦王核验。”
秦王一个眼神,便有侍官上前,打开锦盒,秦王一看,果然是樊於期,然后道:“拿下去吧。”
樊於期的头颅旋即被拿了下去,秦王感慨道:“本是秦臣,却要叛秦客死异乡,燕王当以此为戒。”
“我王所以派外臣,赴咸阳拜秦王也。”
江小年道:“外臣请启督亢之图,敬献秦王。”
秦王嗯了一声,江小年旋即打开另一个锦盒,取出地图,放在桌案上,缓缓展开,同时讲解道:
“大王请看,督亢之图,倚太行而成,域内有易水,濡水,涞水,掘鲤之淀等河流湖泊,而无洪水之患,土地肥美,良田遍布,此乃燕国膏腴之地,如今献于秦王,燕国命脉,皆掌握在秦王手中。”
江小年看了眼秦王。
秦王看得入了神,没注意到江小年看他。
而此刻,地图也展到了尽头。
只见江小年一把抓住秦王衣袖,一把抓起藏在地图尾端的匕首,刺向秦王咽喉!
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