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夜星参斗,铺满云层之上的天空,就像洒满银色光辉的河流。
稀薄的云层下方,宁波城西郊十五里地的官道上,林间有数骑并列停着休整,一行四人,俱是一身刑部捕头的官服官帽。
这群捕头当中,为首的一人大概四十岁出头,下颔有一圈浓密的短须,他的身材敦实高大,将身上衣服撑的紧紧绷绷。
此人的目光含着精光,紧抿着嘴,遥望远处隐约可见的府城灯火,心中颇为沉重。
“老大,宁波城快到了,听说这次的事情乃是大都督执掌下令,咱们几人宗门那边的要求,怕是不太好解决。”
旁边有一人走过来递上个酒囊,小短须捕头接过后抿了一口,脸上浮过一层红晕,火辣辣的烈酒暖身,同时也让他的思绪稍稍回转。
小短须捕头吐出一口带着酒味的浊气,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此事难办,但那是我们的宗门,死在海上的那些人中,不乏我们的同门,他们的尸骸,总是要想办法找回来的。”
“上路吧!”
这时另外一人也开口说话,几人分别对视之后,各自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接着便翻身上马,继续往宁波城的方向赶路去了。
深夜的宁波城,虽然没有实行宵禁,但却也没有多少百姓走动。
从宁波城码头往城外义庄的街道上,这些时日的晚上人来人往,不断有伤者或者死者从海上给运过来。
东海大宝藏事件虽然结束,但是后续的收尾工作却依旧在继续。
朝廷此番调动水师平掉了大量的海匪倭寇,同时也死难、俘虏了不少人,这些人当中能找寻到尸骸的,尽量都是运回来处理了。
这被运回来的大部分都是战死的朝廷水师,也有一部分是能辨认出身份的中原人,全部停在了义庄,上峰还未决定最后的处理办法。
因为尸体的数量实在过多,白天运送的话不免引起恐慌,所以运送尸骸全部放到了晚上。而这段时间的宁波城,晚上是格外的安宁,没什么人敢胡乱走动惹事。
深夜的宁波市舶司府衙,灯火通明,无数兵丁层层把守,戒备森严。
这段时间自海上运来的南宋皇室遗宝,就放在市舶司内整理整装,这么一笔价值连城的财宝,朝廷方面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吁~~~”
一阵阵勒马之声在市舶司府衙之前响起,把守门口的兵丁们立刻戒备起来,纷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到是四名身穿类似捕头样式衣物的男人,一个個气质不俗,很有威势。
“这里可是市舶司府衙,刑部四大捕头,请见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还请通禀一声。”
小短须捕头向着府衙门口的兵丁抱拳恭声,几名兵丁戒备的相互对视,最后有一人回了一声等着,而后转身进了府衙去禀告。
“这些人,都是见过血的。”
小短须捕头不动声色的观察门口的兵丁,从这些人身上可以觉察到极淡的穴血腥气息,说明他们最近曾经动手杀过人,很可能参与过那东海之役。在这个时代,见过血的兵,才能算是精锐。
“诸位,大都督有请!”
不多时功夫,先前去禀告的兵卫回归,四大捕头又是客套的抱拳一礼,而后跟随着他们进入了市舶司府衙,最后在大堂内看到了还在处理公务的大都督朱无视。
灯火通明的市舶司府衙大堂当中,一张檀木大桌摆在正中,一张雕花大椅上端坐着大都督朱无视,在他面前还摆放着大叠未曾处理好的公文。
“拜见大都督!”
刑部四大捕头同时上前与朱无视见礼,眼前的这位虽然年轻,但却身份尊贵兼位高权重,皇上亲弟弟,当封亲王的存在,却凭借自己的本事以军功封为神侯,执掌五军都督府。
原本朝中不少人在看这位新晋大都督的笑话,但却没想到这位不声不响的直接立下大功,一战剿灭数万倭寇,可谓是个心黑手辣的危险人物。
“诸位捕头,不知深夜到访,有何贵干?难道说,刑部有什么大案,需要本大都督的配合?”
朱无视又是处理了一份公文之后,才抬头看向这刑部四大捕头。
朝廷的刑部下辖六扇门,有着许多位列官阶的捕头和捕快,专门负责与江湖有关的大案要案。
这类的捕头大多都是出身江湖门派的武林高手,朝廷和江湖方面的关系往来,一般都是由着他们负责的。
如今的刑部的四大捕头,基本都是有着中原八大派背景,他们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过来,多半不会为了公事,这也是朱无视对他们态度冷淡的原因。
小短须捕头上前对着朱无视抱拳一礼,询问道:“大都督,卑职等人听说,前些时日在东海,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们自然觉察出朱无视的态度,心中自然也明白自己等人这趟的事情不好办。但他们出身宗门,长辈亲朋甚至子女都在宗门,朝廷这边只是一份工作,自然是会有所偏向,事情也必须要办。
“东海发生的事情,本王早已禀告皇兄并且得了旨意,这才从京城到此处理公务。”
朱无视继续开始处理公文,头也不抬的说道:“此事涉及朝中隐秘,与你们刑部无关,就不要来过问了。还是说,你们此来,不是为刑部办事。”
“大都督目光如炬,下官佩服。”
小短须捕头脸上表情不变,客套的抱拳道:“大都督,前些时日我等的一些亲朋故旧在东海失踪,或是卷入乱事之中。我等受亲眷朋友所托,想要寻找一二,希望大都督给个方便。”
“四位,你们要记住,自己是朝廷的官员,不是某些人的传声筒。”
朱无视的眼神一变,厉声道:“穿着朝廷的官服,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要对得起自己做的事情。”
“大都督,还请您给个方便,这也是我们长辈的意思。”
小短须捕头等四人对视一眼,而后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凌厉的真气威势直压朱无视,让他的身躯突兀的一沉,整个人承受到无比的压力。
“你们……大胆……”
朱无视的脸色一下子涨红起来,他根本没想到四大捕头会如此大胆,竟然对他这个天潢贵胄行此逼迫之举,这是以下犯上啊!想他堂堂铁胆神侯,竟然又被人给羞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