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宋辞晚从闵记灵材店离开了。
离开后她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着路在旁边各处巷道转了好几圈。
直到天色渐暗,浓夜降临,宋辞晚确定了身后无人跟随,这才又寻了个僻静处将衣裳和装扮都换回原样。
沧海一粟仍旧加持于身,宋辞晚就这样毫无存在感地拎着她的包袱,安安静静回了家。
回家后,先收拾一番,接着将今日所得逐一卖出。
【你卖出了戾气一斤三两又二钱,获得寿元一百三十年。】
【你卖出了豚妖肚包鸡一盆,获得壮气丸两颗。】
是的没错,就是两颗壮气丸。
今天宋辞晚从浣洗房拿到的下水是一只豚妖肥肚,她回家后突发奇想,没有再像往常那样爆炒肚肠,而是取了一只昨日买回来的拔毛鸡,做了个正儿八经的肚包鸡。
这也算得上是道硬菜了,宋辞晚想试试看换这种做法的话,天地秤是不是能有什么别的回应。
然后结果很惊喜,一道肚包鸡,卖出后竟得了两颗壮气丸。
壮气丸也属于气血丹药的一种,宋辞晚今日在闵记灵材店看过他们店里的丹药价格。
最低级的养气丸,在闵记灵材店要卖十两银子一颗。
至于壮气丸比养气丸的等级又还要更高一些,闵记灵材店售价五十两银子一颗。
一只鸡才多少钱,不超过五十文,而多出来的一颗壮气丸,却能价值白银五十两!
据闵记灵材店的伙计说:“客官别嫌贵,再贵它好歹也是能用银子买到手的,您可知,再往上去,某些灵物是真金白银也买不了呢,要用元珠!”
元珠是什么?
宋辞晚顺嘴提问,可惜这伙计自己也知道得不清不楚。
他吹嘘了一通自己的见识之后,末了也只模糊给出一個解释:“嘿,就是,就是上头大人物们专用的好东西,总之,据说……一颗元珠可以换到一千两银子呢!”
嚯,这么一比那就当真是了不得了。
宋辞晚顿生敬意,敬这世界浩大,敬那财富无穷。
同时她也记住了这个爱吹嘘的小伙计的名字,掌柜的称呼他为三柱子。
三柱子和闵掌柜,这就是宋辞晚接触这个浩大世界的又一道窗口。
宋辞晚继续操作天地秤:【你卖出了人欲,贪嗔惧,三两二钱,获得了低级幻术,点石成金。】
点石成金:这是一门低级幻术,它不能真的点石成金,它只是在欺骗你的眼睛。
哟呵,障眼法,传说中某些江湖骗子的必备技能?
默默记诵完点石成金的使用诀窍,宋辞晚当时便轻笑一声。
这个小法术好像有点没格调,但是不要紧,没有不好用的法术,只有不会用的人。
宋辞晚一边记诵琢磨,一边继续抵卖:【你卖出了人欲,爱、忧、惧,七两三钱,获得了初级道术,入梦大法。】
一段段玄奥的口诀涌入了宋辞晚的脑海中,她又惊又喜,忍不住脚下微动,将手握拳。
居然是入梦之术!
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宋辞晚仔细琢磨着,无声地笑了。
等到半夜,宋辞晚放下手中刚刚雕刻出雏形的桃木傀儡,又换上黑衣,戴上人皮面具,便再度施展光阴夜遁逃,化作一缕夜风出了家门。
这一次,她准备去寻葛大娘好生交流交流感情。
葛大娘家也在积善坊,离宋家约隔了一条半街,有个五间房的小院子,总体面积比宋家大了一半还有多。
葛大娘生育过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后养活了两儿一女,如今她的长子已经成婚,又给她生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家里也算得上是人丁兴旺。
只有一点不好,家里人多,纵是五间房的小院子,也难免拥挤吵闹。
牙齿碰舌头的,天天没个消停。此事无解,除非暴富。
夜深了,一缕夜风飘到葛大娘家窗下。
葛大娘睡得有些不太安稳,她老伴爱打呼噜,她还要带着大孙子一块入睡,大孙子也有十岁了,三个人睡在一张窄床上,挤得慌。
葛大娘翻了个身,睡在床对头的老伴却是在睡梦中骂老妻:“遭瘟的婆娘,是不是撞鬼啊,能不能好好睡!”
葛大娘被骂得有些半醒,也不知是不是梦,只习惯性地在嘴里嘀咕:“好睡,好睡你倒是给我换间大屋,给老娘打个大床,老娘给你睡个天边边去……”
葛大娘的老伴黄贵说:“死人钱都给你分三回了,你非攒着一分不动,老子有说不准你打大床吗?”
葛大娘抱怨:“三回也没个几两银子,老宋家那回你倒是拿了三两回来,后来每回都只得一两,够干个什么?老二娶媳妇不要钱?小妹说亲不要嫁妆?同样是分钱,人家分五两,你分一两,你好意思……”
抱怨声尚未绝,忽忽然葛大娘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有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却是在黑暗中徐徐显现,坐到了她的床头。
这身影的形貌绝不恐怖,相反还有几分秀丽,可是葛大娘见着“来人”却只觉得心跳加速,一股惊骇从后脖颈升起!
更有一股古怪的力量,随着“来人”坐至床头而似有若无地压到了她的身上。
葛大娘四肢无力,全身冷汗,只觉得自己像是成了一条砧板上的鱼,她惊恐嘶声:“你、你……你是柳二娘,你是人是鬼?”
这坐在葛大娘床头的女子,原来竟是已经死去的宋友德之妻柳二娘!
柳二娘眨眨眼睛,两行血泪从她眼角滴落下来,一点一点砸在葛大娘身上,砸得葛大娘心头闷痛,只觉得落在身上的不是血滴,而是重锤。
葛大娘起不了身,喘不上气,甚至挣扎不动,只能绝望地喊:“二娘,二娘妹子万勿怪我,不是我要贪你家钱财,实在是不拿不行!于捕头带头拿,户房里的老爷们更是个个要分,谁敢不拿?”
她承认了,那些血滴砸在她身上的力量感便更重了,葛大娘嘶嘶惊叫,不停求饶,不过片刻就报出一连串人名……
这些,基本上都是跟宋友德同班出任务的小吏,其中为首的于捕头,其实就是金花婶子的丈夫!
随着葛大娘的一声声喊叫,窗外风动树摇,抖落一地暗影。
同一张床上,另一边,葛大娘的老伴黄贵也同样陷在了梦魇中,他脱口而出的一声声惊呼却又与葛大娘有所不同。
“宋老弟,不是我要害你,是那诛魔校尉张平,他的破血刀每回都要饮一个活人鲜血才能威力大涨,是他害的你啊!”
“我也不想,我也害怕,我也是提着脑袋在过日子!”
“谁知道下回是不是要轮到我,我也怕,我好怕啊……呜呜呜,宋老弟,你难受不?你在下头等等老哥哥……”
一声一声,渐渐幽咽,如在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