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朝听完,眼睛越来越亮:
“我明白了……你这眼界,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你是从全国各地的报刊里,品读出了现在国企会改革吗?”
朱弦越心道:
总不能说,自己是从未来来的,能未卜先知吧。
内心戏谑了一句,朱弦越正色道:
“承包制在农村已经大获成功,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城市也有这样的可能性。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改革是大势所趋,改革是早晚问题,时间问题。
一旦时机成熟,是必然事件。这样一来,国企承包责任制,也有了出现的土壤。”
说着,朱弦越便拿着一张张报纸,指着上面圈住的信息,与刘月朝说了起来。
八十年代初,农村的改革伴随着大包干的施行效果显著。但国企的改革相比而言,就缓慢许多。
现在的国企改革,还更多的停留在放权、让利上。
企业的经营权更多给到企业自身,利润上缴也不再刻板压死,有了更多浮动。
上级期待国企职工的积极性释放后,能够获得经营上的进步。
但是,朱弦越通过各种信息观察到的是:
这种红利即将被消耗干净。
必须走到改革的第二轮:国企经营承包制。
现在是1982年年底,再过一年多到1984年,国企改革就将迎来全国知名的承包第一人:马胜利。
那么,现在有没有机会提前呢?
朱弦越权衡再三,觉得是可以的。
实事求是的说,比起中小国企。
八一六七厂的情况要更加艰难,因为这是一个军工厂!
须知,中央一直在着手进行着大裁军的计划。
在那个十年期间,全军共有干部152.6万人,超编46.7万人。
1975年6月,中央决定3年内减少员额160万人。
到了1980年8月,中央又启动第六次大裁军。
再到1982年9月,第七次大裁军以“精兵、合成、平战结合、提高效能”为原则,将人民解放军总员额减至400余万。
薛盈仓就是在这一次大裁军之中,被裁军退伍回家。
尽管这次裁军的力度很大,但总设计师其实仍不满意,批示说:
“这是一个不能令人满意的方案,现在可以作为第一步实行,以后还得研究。”
因此,历史上很有名的“百万大裁军”即将开始,军队还要裁减员额100万!
在企业里干过活的人都明白,在减量的市场里干活,那是极其煎熬的一种体验。
春江水暖鸭先知,伴随着裁军的行动,自然是对军需采购的大量下降。
对于厂里的有识之士而言,自然更加迫切想要寻求另一条生路。
那就是:军改民。
药品的生产,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下进行的。
可惜,总厂似乎并没有强大的销售渠道,
同时小批量的生产又导致成本高昂,没有性价比优势,并没有打开局面。
朱弦越言简意赅地将裁军导致的八一六七厂必须改革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说道:
“因此,我认为八一六七厂的改革迫在眉睫,
参考农村一样进行国企体制内的经营承包制一定会成为厂领导的必然选择之一。”
刘月朝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侃侃而谈,仿佛国家大事尽在掌中,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他很清楚地明白:对方说得很对。
也正是因此,她才不由地惊叹,心道:
这小子还真是个妖孽,也许……苦难真的能够锻炼一个人吧。
古语有云: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这不是一个小孩子,在思想上,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一想到后面几个字,刘月朝心里竟是又酝酿出了异样的感觉,
她压抑住那种心思,说道:
“我的观点和你一样。
其实,最有利,恐怕还是另外一个关键人物:要厂领导会支持我们。”
“无论如何,如果我们准备妥当,也许我们真的能够开全国之先河,做出一番属于我们的事业!”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商量好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我近日看各类古书,悟出来一个道理:
亲兄弟明算账,这一次你帮我巨大。
即使我们合伙,我也认为你在最终的利润分配,应该给你至少60%,
当然,如果你想要更多,我也愿意。”
朱弦越轻笑一声,直视着刘月朝的眼睛,说道:
“能够有你帮我,我觉得这个收获已经足够大了。
另外,我选好的承包目标,其实是:总厂的大集体企业:厂办罐头厂。
比起厂子里其他主营业务,成本和承包门槛都太高了,我们切入不进去。
必须找一个我们能搞得定,又有前途的项目,且优先是轻工业的。
罐头,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刘月朝沉吟少许,皱眉说道:“如果目标是总厂下的大集体厂,罐头厂其实不是最便宜的那个。
总厂的主业,有一块是供应军服、军粮,其实也包括罐头。
因此,厂子里其实是有一套价格不菲生产线的。
其总资产不低,我们的资金,可能会很紧凑。”
朱弦越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资金的事情,我来吧,我会尽快筹措到第二笔钱。”
刘月朝有些担忧地说道:
“其实,厂子的领导班子,是有一个有利于承包情况的。
那就是上级委派了一名新的副厂长,极力推动厂子的改革。
这就是我说的关键人物为我们说话的问题。
只是,我们既然选择了罐头厂,我们就要准备好足够有说服力的优势。”
“我思来想去,觉得承包金尽量提高是很有利的。
但是,这对资金的要求太高了。
弦越,这件事上,我们开不了玩笑。
承包金额,我们要想一个既能打动厂领导,又能够真正拿得出去,不影响后面经营的金额。”
朱弦越又何尝不知道,哪怕整个连阳县翻出来,能轻易拿得出两万块的私人个体户,也不会超过十个人。
其中,两万块属于自个儿,能拿出来独立做一番事业的,恐怕都没有!
事实上,如果真让朱弦越自个儿慢慢发展,去倒腾一两年做贸易,几万块只是个小事。
但朱弦越着急啊,他迫切想要快速强大起来。
朱弦越对视着月朝,双手捂着脸,又随后握成十字,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
“承包款想要打动厂领导,光靠大数目,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你我身份都低微。
如果直接拿出一笔几千上万块的巨款,还要想好说辞,解释好钱款的来源,这有点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我也的确没有余钱,要去筹钱了。”
刘月朝神情一黯,但他见朱弦越神色不变,镇定自若,忽而感觉很是安心。
朱弦越镇定自若:“我还有个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