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越本以为,自己哪怕不称王称霸,也可以做一个逍遥快活的时空贸易商人。
用来自现代社会相对充裕,十分先进的科技,来明朝大换黄金,赚得盈满钵满。
但是,朱弦越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心性。
在作为一个穿越客之前,他首先是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会哭会笑会闹会忧愁的人。
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目光所至皆为华夏的现代人。
如果他没有看见,也许还能装死,装瞎,瞒一瞒自己的良心。
但是,当他真切看到了这些饥民,看到那一个嗷嗷待哺的男孩女孩,一个个饥肠辘辘的同胞,一个个衣衫褴褛,皮包骨头的中国同胞时,
他又该是怎样的铁血心肠,才能无动于衷呢?
朱弦越沉默许久,忽然笑了,笑得是那样的释然。
他已经想得通透了,心中有了决断:他不是曾经言之凿凿,要改变历史,拯救明末的一个个惨剧吗?
勿以善小而不为。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今日,他就用一己之力,拯救身边的百姓做起。
朱弦越朗声说道:
“再将那些,带着幼儿的家庭;或者孤儿寡女的选出。这些我都收了,不计名额。其他人,奉送一斤粮食。”
哗啦啦,无数人磕头致谢。
就连李侔,也不由深深看了一眼,拱手赞道:
“如此一来,朱公子约莫是要养上三十号人啦。
其中,还许多都是幼儿,半大小子,做不得事,但吃得最多。公子如此仁义,在下佩服!”
朱弦越惭愧地摇头,说道:
“天道不公,世道不昌,人道不义。
致使天下饥民千万……我只能救三十人,已是惭愧不足,比不得闯王、李岩将军活命数十万人。”
“今日,得将军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等临泉兄回来时,我愿意炼制土霉素片三十颗赠送。
如果军中有需要采购,亦可商谈价格。不过,要注意的是……土霉素片不可用于外伤。
但,除了伤寒,霍乱,如果遇上了疙瘩瘟,应该能有一些疗效。”
恰此时,李岩得到李侔的信件后,也打马赶过来。
他很快就听完始末,惊喜感激地朝着朱弦越走来,于他而言,这一日真是惊喜连连。
先是拿到了裹伤治伤之法,能够少死将士,多活精兵。
现在又是能买到土霉素片治瘟疫,真是他喜上加喜。李岩拱手致谢,说道:
“明达兄高义大气,做事敞亮,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但三十颗,还远远不够。这土霉素片,我愿意以一两金子一百颗的价格求购,有多少买多少。”
“此外,我刚刚也听说了李文轩、李泽秋两人的事情。
他们知恩图报,不愧为我李氏子弟。这脱离军籍报恩的事情,我答应了。”
“不仅如此,我还要再额外请明达收下我这侄子,今年十六岁的李良。
他聪明伶俐,识字懂算数,粗通文墨,身子也康健。
希望留在明达身边当个弟子,不知道明达能不能费费心收下,让他在你身边跟着,学点你身上万分之一的能耐。”
一名少年郎,约莫一米五多,举着束脩,躬身拜礼:“还请先生收我为徒。”
朱弦越轻笑一声,没有迟疑,爽快笑道:
“能够得临泉兄如此认可,那肯定是有才学的。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不过,往后也还请李将军安排一下,后面有些要和你们商议联络的事情,也好让这个孩子能知道怎么联络上你们。”
“等我炼制好土霉素片后,也好交易。”
“甚至,后面金子购买粮食、药材,也应该会常有发生。希望能够更方便联络上临泉兄。”
李岩大笑应下: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后面联络,包括各处城中的联络人的联系方法,我会让人教给李文轩兄弟。
另外,除了这三个小崽子,这三十名骑士我也让他们留在此地,听你驱使,等你忙完了,再让他们撤走不迟。”
“另外,你可有预计的时间吗?多久能炼制出土霉素片吗?又能卖给我们多少吗?”
朱弦越沉吟少许,说道:“不知临泉兄还会在此驻军多久呢?”
李岩叹了口气,说道:
“没多久了,很可能十日之内就会撤走,甚至更快,如果需要我等你,我最多留一支断后的骑军,让他们留守十五日。”
朱弦越颔首道:“那我先准备一千枚土霉素片吧。”
他有十箱,当然不止一千枚。可朱弦越也要留着这东西对抗鼠疫。
李岩闻言,豪爽大方,当即让人奉上五两黄金:
“明达贤弟助我良多,这五两金子这就奉上,贤弟拿去采办药材用,如果还有不足,尽管直言。”
朱弦越拱手致谢,不客气地收了下来,心中一样十分喜悦。于他而言,一样是双喜临门呀!
收了流民,又得来李文轩、李泽秋这样的棒小伙作为基本盘,这是第一喜。
这意味着,即使朱弦越离开了闯军之后有了基本的安全保障。不至于被什么土豪劣绅,土匪山贼劫掠杀了。
与闯军建立了更加良好的贸易关系,得到长久资金来源的。这是第二喜。
朱弦越此次来明朝,为的不就是获取资金,回到1982年后打响承包日月罐头厂的开门红吗?
有了十两黄金的订单,朱弦越这就可以安心了。
不过,他还得装模作样“炼制十五日”,不能直接就这样把土霉素片拿出来交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土霉素片作为抗生素,实在是太珍贵了。这种能够治疗瘟疫的神药,太轻易给出不仅跌价,更重要的是容易引来觊觎。
万一有李岩控制不住的将领心怀贪念,觉得:你既然能轻易拿出一千枚,是不是还有两千,三千枚在吗?索性一把抢了献给闯王,亦或者逃走卖给高官达贵,换取富贵。
起义军固然很多是好的,但也免不了腌臜之人。
必须搞得需要潜心炼制,需要昂贵的原料炼制,才能让人理解,不轻易动杀鸡取卵之心。
朱弦越暗自揣摩了一下人心,又时时反思一下,直至觉得自己行为举止无误后,这才想起来另外一桩事,于是求教李岩。
他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李岩比他更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