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结束,众人散去。
赵坤拉着老李头帮忙造轮椅。
秋日午后,夕阳斜,凉风习习。
宁呈走在西大街上,漫步沉思。
他还没向众人提起开店的事,因为就在他画图的时候,脑中突然多了些想法。
可以借手摇轮椅被认可之后的势头,一鼓作气,届时定然可以招揽到更多工匠。
不过,经历过今天的这些事,他对这些工匠的印象有所改观。
白兰放荡,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得和李家保持距离,不能邀请老李头了。
赵坤缺钱,品行虽有瑕疵,但重视女儿,反而可以试着拉他入伙。
木头的三叔公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呼哧呼哧的追了上来。
宁呈疑惑地停下脚步。
身后困到点头的素威把他撞了个趔趄。
三叔公低着头,将一封信递给宁呈,小心翼翼地说道:“供奉大人,这是小的托人写的道歉信,希望大人有大量,放过小民。”
宁呈嘴角抽搐,老者须发皆白,衣着朴素。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反派。
他急忙拿过信封,扶起老者,道:“老伯快快请起,我可受不得你这样对待。”
三叔公临走前,悄悄瞅了眼,见宁呈面无不愉,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幸亏老夫脑瓜子聪明,找木头的媳妇帮忙写了封道歉信。
既不用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又照拂了供奉的面子。
他眼睛一亮,全胜姿态开启,指着远处的顽皮孩童说道:
“你在干什么……啊啊啊!”
苍老的声音渐渐远去。
宁呈连信的内容都没看,就随手扔去路边。
这事,其实在他落座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
本来都忘了……
“在那个丑木匠说话的时候,你的天赋变好了。”
拒绝人身攻击,营造美好氛围。
不是!
这萌货原来只是呆,不是蠢。
少说话只是为了节省精力,好全神贯注的观察自己。
宁呈突然有些苦恼,要不要释放一些假信息来迷惑她呢?
素威挥手拍开宁呈摸向她头顶的那只手,懒洋洋的继续道:“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见。”
“明天见。”
回到老石巷。
宁呈隔着老远就看到巷子深处浓烟滚滚。
“谁家走火了?”
他向附近的居民讨来一桶水,然后提着水桶走入小巷。
有路人好笑道:“这穷鬼巷怎么可能失火呢?”
“何出此言?”
“一点不起蜡烛,二烧不起煤,难不成做饭把家给点了?”
宁呈忍俊不禁,这些人的嘴真毒啊!
不过虽然嘴上调侃,大多数人还是很热心的取水赶往现场救火。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是干燥,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火势大了。
宁呈脸色一变,脚步骤然加快,手中提的水桶晃晃荡荡,洒出片片水花。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烟幕中。
路人称赞道:“真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
“这样的好人不常见呐。”
宁呈苦闷的声音从浓烟后传了出来:
“那他妈是老子的家!”
“咳咳!”
他用水打湿袖口,然后将湿布撕下捂住口鼻。
火灾现场的浓烟蛰得人眼干疼。
宁呈双眼通红,眯着眼睛看向屋内。
坏消息是,他家燃起来了。
好消息是,只有他家烧起来了。
火光中,有个人影在挣扎。
来不及多想。
他将半桶水浇在自己身上,冲着燃烧的房屋一头扑了进去。
“往我这边走,我来救你!”
那人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站在原地挣扎。
离得近了,倒是能看出这人是女性,身材凹凸有致。
宁呈把剩下的半桶水一并朝她浇去,然后揽住她的身子就往外跑。
衣服上的水分已经被蒸干了,四周遍布火舌,在他的身体表面啃开一個个黑洞。
灼痛感从身体的各个角落袭来。
呛鼻的浓烟让他睁不开眼睛。
整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往前冲,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对方向。
有人在外边呼喊:“小伙子,这边,朝这边跑!再快点!”
“我有水!”
“水给我,我来了!”
哗啦!
一桶水浇在身上。
宁呈抹了把脸,缓了片刻,睁开眼睛,用朦胧的视线看向救出来的焦黑尸体。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他的眉心也紧拧出了川字。
已经看不出这人的长相了,要是再晚来一步,她可能连这副人形都留不下来。
不对啊!
救她那会儿,不是还在挣扎吗?
有路人也看到了,问道:“我还看见这人往外逃呢,怎么已经被烧成这副模样了。”
宁呈起身遥望远方,街坊邻里与热心的路人提着水桶来来往往,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
这条巷子只有他家走火了。
他回想出门前做过的事情。
虽然在家中用过火折子,烧过黄纸,但残留的灰烬都已就地掩埋,并且浇了水。
房子不存在自燃的可能性,那这个女人会是纵火犯吗?
可纵火犯可能把自己烧死吗?
路人眼尖,突然指着宁呈的背后说道:“咦?怎么先来的是捕快?城防队的人呢?”
他这话的意思是,发生了火灾,消防队还没来,刑警先出动了。
巷口,有一队身穿青衣捕快服,手持出鞘长刀的捕快,正目标明确的朝这边跑来。
领头那人,搭弓拉箭,口中厉声道:“不要破坏凶案现场,闲杂人等退散!”
宁呈心思急转。
这场过于莫名其妙的火灾果然不是意外。
那人箭指的目标,正是自己!
他一把拉住这个热心的路人,语速极快的说道:
“兄弟,我是太平府的供奉,劳烦你去府上告知素威玉供奉,就说宁呈被抓走了!”
路人骂骂咧咧的回道:
“供奉能住这破地方?我还说我是开国皇帝呢!”
虽然不甚相信,但他看到这些捕快蛮横地驱赶救火的人群时,还是向太平府的方向跑去。
辛好这是个中二少年,还相信着深巷仙缘这种话本故事。
一个身材高大,长着国字脸的汉子已然欺身上前,他的服饰颜色更深,显然是个捕头。
宁呈率先开口问责,举着供奉牌呵斥道:“我乃太平府供奉,你们是怎么维护城中治安的,居然让一个小贼把我家点了!”
捕头齐午板着脸,挥手冷喝一声:“拿下!”
可只要有人上前,宁呈就把木牌怼到对方脸上,那人便立刻被吓得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此计不成。
齐午换了副脸色,好言劝说:“就回衙门问几句话,没事的。”
宁呈呵呵一笑。
这案子全是疑点,哪能听一个陌生人的安排。
他当即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受害者好吧,家都没了!”
“我们也只是听从上级调令,查清火灾原因,以后能防患于未然嘛!”
齐午摊手道:“大家都是为人做事的,也算半个同僚,给个面子,和我走一趟。”
“呵!既然我是受害者,那这起案子应该归于太平府供奉堂负责,”宁呈手掐灵视,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是修士。修士的案子,不归你们城主府管辖。”
齐午脸色一沉。
他妈的,不是说这个穷木匠是个挂名供奉,就领了个牌子,没有正式工作,怎么知道这么多。
不过没关系,一个略施小计就能捏死的小人物罢了。
他手指向地上面目全非的焦尸,似笑非笑:“可这具女尸,是个凡人,我们要问你的是这场——谋杀案!”
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