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执事据说天赋寻常,也无心仙道,不过三四十岁,就向周家讨了不少凡俗女子,每日在府中享受人生,好不快活。
如果用大部分灵农散修的视角去看,没有一个不羡慕。
知道自己这辈子没前途的修士,十个中十个都是,有几个不想和海执事一般,在周家这种大族内混一个体面的身份,然后舒舒服服的享受余生。
一直以来,海执事都是附近散修的目标模板。
可他们光想没用,周家不会轻易收一般的外姓人管事,没点关系人脉作保,或者自身有凸出的才能,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要用也多用自家族人居多。
羡慕不来,只能苦熬,反正就是命,去哪都是一样。
燕长生多疑多思,总觉得这海执事如此作态,怕是不一定真的无心仙道,更大的概率是明哲保身,有意为之。
龙有龙道,鼠有鼠道。
在这糟糕的修仙界中,没有谁能真的轻松,他人羡慕海执事小日子过得,又如何知道海执事面临的苦楚。
“老爷请你进去。”
在一处小院外稍等了不久,丫鬟带着他来到海执事所在的阁楼。
此楼外形风雅,古色古香,窗门皆是大开,走进院子就能看到里面大部分情况,风帘后有一小茶几,茶几背靠正面,有一华服胖胖的男子安然坐卧,他对面则有一背影令燕长生熟悉的人。其人正经跪坐,头颅低垂,面相胖胖男子。
“行了,吴道友请回吧!”
海执事,海大富淡淡说了一句,那背对燕长生的男子作揖起身。
待见转身,不是老吴还是哪个。他见到燕长生并没有奇怪,也没有往日的熟络,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躲躲闪闪的离开。
燕长生憋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
看老吴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已经解决了那涨租的事情。
小碗山所谓的涨租,仅以现在来看,多半是这海大富这厮故意传出来的消息,其目的,为的就是逼迫老吴去当内奸,当真可恨。
老吴的为人,他是知道的。
这是个没有太多主见的老实人人,平日这怕那怕的,连他这个修为比他低两层的小年轻,曾经也能用言语将其拿捏一二。
这般性格的人,怎么下的去决心,做下此等大事呼!
所以他判断,涨租也好,当内奸也好,都不是老吴自己主动的,而是被面前这精明强干,为周家三房苦心操持产业,一心吃下散修血汗的家伙所为之。
如此情况,他恨恨不起来,骂也不知该从何骂起。
话说,这混蛋眼睛瞎了,怎么就不来找他当内奸。这事又不需要多高修为,难道他看起来,还没有老吴那家伙会办事,还是纯粹觉得老吴本分一些,更好控制。
“站着干嘛,燕道友不是要寻海某么,有事进来说吧,海某近来身体不适,就不起身相迎了。”
也不知为何,海大富竟然还保留几分客套。
他这修为身份,可没这资格,只能归结于对方处事谨慎圆滑。
进屋行礼拜见,一番常规言语,燕长生手提着一个打包精美的礼品盒子,冲海大富堆笑道:“听说海前辈素爱吃荀氏的甜品,今日晚辈特意跑了一趟坊市,给海前辈带了一些。”
荀氏,就是上次他被人在门口,当众羞辱那家。
上次他路过时,见茶楼旁边还有一家零售店,专卖糕点灵果等修仙界零嘴,又从牛大叔那打听到海大富有这爱好,所以咬着牙买了一些。
这东西不便宜,贵的他不敢问,只买了点过得去的,整整花了他六颗灵晶。
此类甜品听说是用上等的灵米,添加各种草药秘方调制,程序繁琐堪比炼制丹药,不仅口感上佳,且常年食之有益吐纳修炼。换成燕长生的数据显示,就是+状态。
海大富对此颇显意外,但也还是挥手让一旁丫鬟接了过去。
.....
“打开看看。”
燕长生心提了起来,眼神紧张兮兮。
海大富瞟了下食盒里面,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沉默少许,语出惊人:“燕道友,你可是真有意思,海某之前主动找你,你敷衍于我,今日却这般做法,究竟是何意思。”
言语内涵的信息,给燕长生整不会了。
燕长生不答,海大富却不打算放过他,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燕道友是为了那租金的事来的吧,恐怕要让燕道友失望了,你那半边山峰的租金,今年非涨不可。”
“另外回去告诉荀家那人,不是海某不给面子,职责所系,请他见谅。”
心思急转间,燕长生含糊道:“海前辈,这是何意?”
“哼!”
那知海大富突然翻脸:“你说何意,小碗山能租与你,虽是看在他人情托,但你来时表现还算聪明,以为你是个能明白道理的。岂不闻小碗山这种靠近我家族产业之地,怎会随意租给外人,现事到如今,海某懒得问你之前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
这下燕长生听明白了,脑子极限运转,结合今天的经历,很快就梳理出了一个大致脉络。
秦建业、鲍坤还有龚宇,不仅集资筹钱给他混入龙爪山边陲养鸡,期间还给托了一些人情关系,这才让他租到了小碗山的半边山峰潜伏下来。
弄明白这点,再去看小碗山的位置。
一面靠着周家大片灵田,安全有保证,一面接触那些外围散修,只要用心收集,必定能得到不少灵农的身家信息,可谓进退自如。
而这些散户,正是秦建业,或者说他们这个团伙的目标。
再说海大富,他愿意把这种不需要面临风险,又可以和散户沟通的好地方租出去,兴许就不是为了一点租金考虑,打一开始就是顺手在散户中嵌一颗钉子。
而原身和秦建业一伙,十有八九,是没有领悟到这一层。
且当时原身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让这海大富误以为他明白此种意义,所以才愿意将小碗山租给他。
如此是这样的话,那老吴...
“不,不对,老吴一看就不是一个长期干汉奸的料,来历作用可能和他不一样,只是自己没穿越前,原身拒绝了海大富,所以才用了老吴。”
特娘的,这也弄得太复杂了。
海大户继续又道:“海某本来也不想太过计较,终究是朋友请托,不过现在,..算了,总之你也怪不得我。”
说完端起一盏茶,对着那颜色鲜红,香烟袅袅的茶水摇头轻吹了一口气。
“去吧,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必须搬走。”
这说着说着,竟然是直接都不提租金的借口了,明言就是要他滚蛋。在他想象中,这已经是诸多可能性中,最差的情况了。
曰了狗了。
现在搬走,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准备了这么多心思,已经厘定定好了发展“大计”,此时搬走,就是断了他的前路。
此外今天又和那三个草莽“兄弟”接头过了,知道了前因后果,其势犹如箭在弦上,自己现在要是就这样灰溜溜走了,让他们的投资打了水漂,他们焉能善罢甘休否。
小小的一次涨租,竟闹成这样,何至于此。
燕长生从来没有这般慌乱过,木楞楞的站在原地,直到那海大富不耐烦,欲再次出言赶他离开时,终于下定决心。
“海前辈,晚辈以前不懂事,还请再给个机会。”
以前不懂事,那是原身不懂事,现在他也不想懂事,但一头是自己的未来和小命,一头是不相干的人,孰轻孰重。
他想走正道,但从没标榜自己是好人。
海大富一口茶没喝完就顿住,再次抬头看向燕长生,眼中有些古怪。
“你什么意思!”
燕长生脱口欲出,说那做内奸之事。可话到嘴边,立马止住。对方言语半点没露口风,说话做事谨慎,怎能接受他这般直白。
况且之前此人与原身接触,其作风也定然不会明说什么。
如此自己要是此刻直说,就含有威胁之意了,虽然那不是他的意思,但此类人心思深沉,绝对会从这个角度去想。
不仅不能说,还要表现得懵懵懂懂。
当下燕长生面色凄苦,战战兢兢道:“晚辈以往疏忽大意,不知孝敬,更不晓得时常前来拜见,罪该万死,还请前辈给个机会,晚辈日后一定谨记教训,痛改前非。”
说完偷偷瞄了眼,海大富表情已经恢复之前的样子。
只是对方依旧没给他想要的答案,面色似有些犹豫,但很快就隐去不见。视线再次从燕长生身上挪开,缓缓向两侧摇了摇头,语气不耐道:“海某已经说了,只给你三天时间,其余的就不要再言。”
“来人,送客!”
话到了这一步,已然没有回旋余地。
类似情况下,祈求之类的话语,毫无意义,对方也绝对不是一个会轻易心软之人。
不过燕长生却是反没刚刚紧张,适才注意力集中,脑子前所未有的灵光,他已然从对方一闪而逝的犹豫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海大富并不是真的非赶他走,尤其是他刚刚的话后,必须赶他走的还有占比更重的外应。
这个外应现在才是要害关口,如果能自己解决掉,那事情还有婉转回旋的余地。接下来必须要最后一搏,将那个外应解决。
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