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生见此一幕，立马转身飞扑过去。

只是很快他就刹住脚步，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原地一动不动，少许过后，缓缓道：“别哭了，他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

龚宇突然一扑，直接将秦建业扑倒，毫无准备的摔在地上。

这还罢了，那脖子上的剑柄也毫无意外的撞向地面，锋利的刃口直接将秦建业半个脖子，+半张脸都切断，像个底部掰开的西瓜，鲜血流淌了一地。

这要还不死，秦建业怕是快成仙了。

龚宇闻声忙抬起头，立时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彻底傻了。

“我..我..我杀了..”

“不是你杀的，是天杀的，不关你的事！”

切断他脖子的最后一击不是龚宇，可不就是天杀的，当然，这有点强词夺理，不过不重要，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今夜之冒险，实在令人后怕。

他几乎是凭着一股热血上头去筹划的，心中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态，对其中过程结果，没有一分把握。

可他不得不冒险。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一直被人捏在手心，不得呼吸，与死何异。

非有仇，自由尔！

宽慰了两句龚宇，燕长生迅速将秦建业身上的储物袋取下，也不多看，伸手就揣进怀中，然后马不停蹄的将海大富，以及鲍坤的尸体扛过来。

三具尸体，现在得找地方处理。

“别想了，赶紧搭把手，将尸体弄走，清理地面的痕迹。”

龚宇愣愣抬起头，目光前所未有的..渴望：“兄长，你是不是，是不是一开始，一开始就想杀掉大哥二哥，今天...”

“住嘴！”

“我...”

燕长生语气一滞，望着龚宇认真的眼神，竟有些慌张。

他很想呵斥，很想不作理会，很想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以后自然会明白”，可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样，不就和秦建业差不多了。

龚宇不是三岁小孩，忽视他的结果，已经就在眼前。

深深吸了口气，燕长生脸色放缓，语气尽量柔和：“宇弟，你说的没错，为兄今天，就是为了杀了他们。”

“为什么？”

龚宇一把抓住燕长生裤腿，急声道：“为什么要非杀不可，兄长想脱离大哥二哥，难道就不能用别的办法。”

他一直以为，燕长生只是想挑起二哥和大哥矛盾，然后让大家彻底散伙，不再一起干那种危险的买卖。

燕长生不想干，他也不想干。

所以他选择相信三哥，主动去给大哥二哥制造隔阂。

就连今天下午来的时候，燕长生的一番交代，也让他以为，三哥和他想的一样，只是想要散伙，并不想看到两位哥哥互相厮杀。

可他看到了什么，大哥一剑杀了二哥。

二哥鲍坤就算有种种不是，平时对他又打又骂，可鲍坤实实在在地带着他，带着他在修仙界活到现在，哪怕仅仅是想把他当作打杂小弟使唤，从没正眼看过他，却也从未有过其他恶意啊！

燕长生久久无言，就这样望着龚宇泪流不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他并非原身，与三人毫无感情。

他在这个团队中，感觉到的只有未来的危险，只有当下地束缚，只有种种身不由己地痛恨。他还要继续留在这地方，还要安安稳稳地站住脚跟，还要去追逐大道。

不走极端，永无宁日。

可这些话，他如何跟龚宇解释，也根本不可能解释。

叹了口气，燕长生拍了拍龚宇，诚恳掏心：“小弟，为兄确实是利用你，在今夜助我杀掉二位哥哥，多余的话，为兄现在也解释不完，你心里知道，我不得不如此，何必欺骗自己，我不想骗你什么，你要是怨恨，今日我二人就此别过吧！”

说完就走到秦建业裂开的头部，一把拔出那柄青铜飞剑。

此剑没了法力加持，又经过一番激战，上面的灵性变得模模糊糊，但剑身材质非常不错，没有丝毫缺口损坏，不用担心无法复原。

法器这种东西，有时候挺娇贵的。

每次使用，都需要修士平时好好蕴养，使其灵性充盈，方可如臂使指，威力绝伦，但过于激烈的战斗，每次都会或多或少对它造成伤害，需要重新蕴养。

在此期间，几乎是不可能再拿去战斗，那会大大消耗法器寿命。

而其中最轻的伤害，就是灵性损耗。

这可以通过修士精血蕴养修复，但要是缺了个口子，那可就只能让炼器师想办法补全修复。

这和他那铃铛裂缝是两个概念，裂缝严格意义上说，比缺口还要严重，内部结构断裂，但只要主体结构还没报废，灵性仍有保持，那就证明可以通过蕴养其自发修复。

相当于断手断脚，和被砍一刀非要害的区别。

手持这柄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杀器，燕长生心中又开始默默数数。

龚宇不是一个果断的人，他也想看看对方，究竟要犹豫多久才会决定，最后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是走，还是留！

走，则只有一条路，而留，燕长生还没考虑好。

他的心不知不觉硬了很多，可还是不够硬，还想给别人，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龚宇也在挣扎，望着地上三具尸体，连刚刚质问兄长的气势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唯有一双呆滞的双瞳，满是迷茫。

.....

数息后。

“兄长，你要杀我么？”

沙哑的话语，恐惧中，充满了伤感。

可这句话结结实实打动了燕长生，一时同样泪流满面，直接将飞剑收回储物袋。

龚宇是个能忍，会忍的人，忍是他最大的天赋，现在他放弃了隐忍，那相当于敞开了心胸，燕长生也收起了杀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起来吧！”

没有回头，说了一句就开始搬尸。

龚宇“噗”地就是一声跪倒在地上，和上次燕长生埋老吴一模一样，“哇哇”吐个不停，眼泪鼻涕流的一脸都是。

燕长生无奈只好放下尸体，转而上前给他拍背缓解。

这般吐了一会儿，症状有所缓解，燕长生安慰道：“吐了也好，吐了就轻松点了。”

龚宇伸手摸了下脸，一双眼睛通红：“兄长，我没事了！”

“嗯，你一个，我两个！”

说着再次起身，龚宇打起精神，突然叫住：“兄长，大哥身上特意带了焚尸水，你再找找。”

“焚尸水！”

这种东西，一听名字燕长生就知道用途了。

当即又在秦建业周身上下摸索，从袖口中，摸到一个小袋子，打开里面放了几个小瓶和小布包，又从他腰部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

当下他也反应过来，自己摸尸手法实在太草率了。

他也不急着研究，顺手将几个瓶子布包递给龚宇自己辨认，然后继续去摸海大富和鲍坤的尸体，海大富什么都没摸到，只有鲍坤那摸到一册书籍。

做完这些，龚宇已经辨认出焚尸水。

“兄长，此物是大哥..大哥生前特意去黑市买的，对活人没太大毒性，但死人只要在伤口倒上一点，一两个呼吸就能让尸体自焚干净。”

燕长生点点头，示意他操作。

龚宇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一咬牙，将瓶子打开，小心翼翼地倒向秦建业断裂的脖子，只见小瓶中流出一滴黏稠地幽蓝色液体，只一滴龚宇就立马停下。再看那尸体，在液体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滋滋滋滋滋”的细微声音，幽蓝色的烟火如同燃烧纸张一样，肉眼可见的向其他部位焚烧扩散。

不消三两个呼吸，燃烧过的地方留下一个黑印轮廓，唯独衣服丝毫未毁。

“厉害！”

幸好这玩意对活人没有用，否则日后，非得随时防备被人用此物泼脸不可。

龚宇也看的满脸震惊，在剩下两具尸体上徘徊迟疑一下后，先将海大富的尸体弄出伤口，如法炮制，然后收起小瓶，眼神哀求：“兄长，能不能将鲍二哥的尸体埋了。”

燕长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自己决定就是，不用什么都问我。”

龚宇愣住，跟没听懂一样。

他不是没听懂，只是不习惯，以往在团队中，从来就没人告诉过他，他有资格自己做决定。

燕长生说完就干脆起身，去附近清理战斗留下的痕迹，包括一些血迹之类。就算这地方荒僻，大概率是不会有人到此发现什么，但做事就要仔细谨慎，不可一朝忘乎所以。

龚宇张口欲言，几次抬起头，然后又低下头去，最终却也没再问。

在这一刻，他突然间明白了燕长生。

不久，燕长生和龚宇二人齐心合力，仔仔细细将所有痕迹全部清理干净。

最后一次检查，没有发现问题，燕长生总算是放心下来，目光遥望天上，乌云恰好散去，明月光照大地，伴随清风拂面，一丝轻松自脸上浮现出来。至此之后，他燕某人基本摆脱了原身留给他的烂泥潭，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崎岖也好，坦途也好，都由他自己决定。

就如那脱缰之马，离笼之鸟，天大地大，任凭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