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讳三十六,代表高上三十六雷司之讳字,又称高上神宵三十六雷府或紫府三十六雷司。
民间最熟知的当属雷公江赫冲,电母秀文英。
除了这二尊正神以外,还有雷霆总司神威荡魔霹雳真君,左侍青雷将军,右侍石雷将军,五元帅,五雷帝等等。
介于此,道门开创了三十六雷符。
如上清大洞雷、正心飞捷雷、洞光玉柱雷、神府天枢雷等。
康木昂与廖胜奴所使用的就是其中的变种雷符。
而想要催动雷符,首先身子骨得要硬,灵魂更要稳,大周天小周天的修习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刚催动就得把自己先劈的外焦里嫩。
除此之外,罡步作用更是决定性的,想直接祭出符箓然后口吐真言和手诀就能催动,难度不亚于对天喊您老打个雷。
所以想催动雷符就必须按各自的宫盘踏在伤门,局震宫,五行属木,属三大凶门之一。
从中可见康木昂和廖胜奴,皆是行家里手。
霹雳掣电!
相对于九天之上的电闪雷鸣,雷符所激发出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不是周围树杈挂雪被震落,其实就像啥事也没发生。
但。
劈在身上依旧会死。
奔雷相击造成的刺眼强光只是一瞬,两人皆是被震得四仰八叉。
廖胜奴鼻子嘴里都冒着烟儿。
康木昂相对好一些,头顶上的狗皮帽子的毛都有些焦糊,味道很是刺鼻。
可康木昂很确信,如果廖胜奴没有带伤斗法的情况下,单纯的拼雷符恐怕自己会落入下风。
一个坛主就这么强了,再往上的点传师和三才那些又得厉害到何种程度?
三元啊....你那头可千万顶住啊。
哥这边碰到的‘下等马’有点棘手。
担忧归担忧,康木昂一個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因为对面的廖胜奴也已经缓过劲来身体不再麻痹失去知觉。
他咬破手指在铜钱剑上横抹,再次施法。
“老母元君飞召升!”
“祈无不通宝剑锋!”
竟是给铜钱剑开了刃,边缘两条波浪线闪动着幽冷光芒,昭示着它有多么锋利。
康木昂大为吃惊。
吃惊的不是对方有能力给铜钱剑开锋的术法,而是在于开锋这件事。
想捅人你为啥不提前带把刀?
纯粹有大病啊。
吐槽归吐槽,康木昂也不敢怠慢。
因为他也没带刀。
毕竟是来斗法的,谁没事揣那玩意儿?
没有用指尖血,康木昂剑指横在桃木剑格处向上划去,随着剑指的轨迹,桃木剑体神奇的出现一竖排的赤色符文。
叮——
双剑相击,声音如同两柄真正的铁剑相撞。
下一刻廖胜奴左掌拍向康木昂的胸口。
太极云手?
不对!
他的掌心有一道赤色符咒!
是五雷掌!
康木昂立刻横剑抵挡,才意识到对面给铜钱剑开锋不止是要近战,更是为了要配合其五雷掌发功。
桃木剑的剑身被击中后漆黑焦糊,借力向后掠去。
心里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一番话。
五雷掌,属道门正宗术法,也是雷法的一个分支,结合了内丹与外丹的丹学,吐纳炼气、符箓仪轨、踢罡踏斗、五脏玄冥等等,为各方道门掌教代代必修术法,只能传授内门弟子。
而最重要的是德行,德行不够就没办法练,硬练也只是自讨苦处。
但时代的变迁道门的发展,人的智慧和欲望永远是推动变化的最大原动力,尤其是那些喜欢钻研‘漏洞’的旁门左道。
江湖上就是有一小撮人能使用五雷掌来行邪道,办法是先在开春第一场雷时设神坛请雷神普化天尊,机率获取雷劈木。
然后用根据二十四节气换不同的药水长期浸泡身体,每天至少要泡六个小时,而且泡不同药水时候的呼吸方式也迥然不同,为的就是练五府,与正统五雷掌需要练的五脏方法殊途同归,这一步需要十年打底。
其次是练掌,每天的卯时、未时、亥时都要用雷劈木划破掌心出血去拍活物,人畜禽牲皆可。
无论是练成前还是练成后都绝不能泄阳,说白了想用偏门练五雷掌,一生都得是童蛋子,否则就前功尽弃全白练。
想到这里,康木昂的心底不由得有点同情起来,看着廖胜奴的岁数也得奔四十去了,咋熬过来的啊。
滋咔——
五雷掌再次被桃木剑格挡住。
只不过剑体上的赤色符咒开始逐渐暗淡。
“差不多得了啊,就算你是童蛋子比较能抗,五雷掌也不能一直用吧?小心从手少阴经反噬回你的五脏五府。”
天地良心。
康木昂真的只是善意的提醒,毕竟他略懂五雷掌,知道啥事都要讲究个度,五雷掌本就不是与人争斗的术法,而且主打的就是个出奇制胜一招制敌,哪能像贴饼子似的咔咔一顿拍?
然而,说一个中年男人是童蛋子,哪怕他真的是童蛋子无异于踩脸嘲讽破大防。
廖胜奴气的火冒三丈,铜钱剑勾起背后的黄色方布于身前,大喝一声。
“急!”
缩地术再次施展。
康木昂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桃木剑背在身后,紧接着一股霸道奔腾之力席卷全身,似灼烧似麻痹,康木昂向前踉踉跄跄了十来步才稳住身形。
一个漆黑的手印出现在背后的棉袄上,棉花全部焦糊,连桃木剑都被拍的碎成好几段。
又坏了....
看着再次报销的桃木剑,康木昂心疼不已,这都已经坏了多少个了?
见廖胜奴又是提铜钱剑又是翻五雷掌的杀来,康木昂赶紧扔掉剑柄向后跑。
“你才是童蛋子!你全家都他娘的是童蛋子!今天不把你拍成烤苞米老子给你姓!”
痛苦是啥?
痛苦就是身居高位身怀异法,地位与钱财都不缺,可人最本能的欲望却根本无法触碰。
连以前宫里边的大太监都比不了。
他们还能偷偷摸摸找小宫女去对食。
而廖胜奴连上上手揩个油都是一种奢望。
放弃?
那几十年的努力岂不是都付之东流?
仇家得知消息后还不得组团来叙叙旧情?
因此廖胜奴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自己是童蛋子。
“刚才你不挺能耐的么?跑啥?再用雷符劈——”
话音未落,廖胜奴脚下的雪层突然腾起一串火柱,但对陷阱他早有准备。
后空翻躲闪开去时,一根挂着四十九颗铜铃的捆仙绳拉住他的脚腕,将其拽到雪地上,坠地的刹那雪层下奔流喷涌而出,将廖胜奴涮得浑身湿透。
一阵寒风立马结了冰碴,大鼻涕结成的冰溜子蹭蹭的往鼻孔里窜....
以北二里地开外。
雪林中倒是跟激烈两个字不沾边。
但每当出招时,必是狠辣无情。
六臂大时天从天而降,如千钧巨石轰断一颗古树。
上官白兔身法轻盈躲闪开去,张弓搭箭拉如满月,箭矢直射六臂大时天的心口。
初段躲开金刚杵的格挡,又大角度改变方向躲开颅骨坠,奈何箭矢最后还是被六臂大时天的一只手臂抓住。
但正当它抓住的瞬间,手臂突然崩裂。
箭矢的尾端后还隐藏紧随着一支箭矢。
双星连环!
丁苦面色略有些难看。
想不到这小娘们这般厉害,这已经不单单是箭法与术法的结合,完完全全是另一种东西。
催器!
《逍遥游》有载: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道法会元》:乘于正气以御物,生于神机而运化,修仙炼真、降魔制邪莫不基之于此。
在道门之中,一直有御物甚至能飞行的各类典籍记载,最著名的当属轩辕黄帝在得到宁封子传授的《龙蹻经》之后学得御龙之术。
民间熟知的当属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渡海飞行。
关键就在于御物这个法门上。
只不过又是飞天又是御龙的跟神话没啥太大区别,真要是可以轻松做到,各方高人早就满天飞了。
但一代又一代的高人们从没有放弃追求理想。
做不到御物,那就把标准降低,还不行的话就再降低,如此就有了催器这一术法。
上官白兔使用的弓箭便是同理。
却也有她自己的小小改良。
谁能想到箭矢带拐弯的?
谁又能想到是双星连环?
丁苦暗骂自己还是小瞧了这小娘们,遂掐诀结印,命令六臂大时天继续追杀。
只可惜现在不处于全盛状态,否则六臂大时天法相会比现在强好几倍。
轰隆隆——
大地轻颤。
金刚杵几乎贴着上官白兔的身体刮过,向后掠去的上官白兔轻声喝令。
“起阵!”
霎时间在六臂大时天的周围逐渐亮起无数灯盏,方圆十丈左右,光亮大放。
六合锁邪灯阵!
乃上官白兔以防不时之需提前准备。
是不是邪?看阵见分晓。
踏入陷阱的六臂大时天正欲脱离,怎料灯阵自行变化,在它身前快速排列出‘火风鼎’卦象。
触碰的刹那,升腾起的旋风火墙阻挡其去路,待想要从另一个方向脱离时,灯阵又变化为‘水山蹇’卦象封堵,哪怕它纵跃而起想从上边逃,可‘乾’卦早就横在上空。
嗡嗡嗡嗡——
弓弦的震颤声不绝于耳。
对剩余不多的箭矢没有任何保留,上官白兔火力全开,好似从那八宝雕弓中射出漫天黑雨。
丁苦面色大急,以现在六臂大时天的法相恐怕无法抵挡如此密集的攻势。
这小娘们到底是什么人?
根本没听说过关外有这号人物。
倒是....大...
她是大重九的人!
太阴?
不可能!
真要遇到太阴,自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应该是少阴!
丁苦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
若全盛时期正面对上大重九的少阴少阳,也顶多是五五开,稳胜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想要撤已经来不及了,至少要将六臂大时天法相回收,否则即便是活着走出药王谷,一贯道坛主的位置也保不住。
丁苦掏出两支弩箭,分别扎在穿两只手掌,以自身血肉为祭,鲜血淋漓。
六臂大时天顿时煞气缭绕,怒容更胜三分,皮肤逐渐泛成深红色。
巨大身体无惧箭雨,硬扛着去轰击六合锁邪阵。
出拳踢脚撕扯啃食冲撞,无所不用其极。
即使是法相被加强,很快还是被箭雨射得千疮百孔。
而灯阵也在逐一熄灭着,一时间竟形成惨烈的消耗战。
砰——
灯盏熄灭,六合锁邪灯阵被破,再也困不住六臂大时天。
丁苦再次掏出数根弩箭,狠狠刺在自己的双肩、小腿、胯骨处,六臂大时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伤势。
可见他的弩箭主要用处根本不是远程武器,而是一种献祭的法器。
从开战到现在,丁苦的术法处处透着阴邪残忍,不止对人残忍,对自己更狠。
而这正是黑教的精髓,只不过多年来的内耗争斗,黑教要么化整为零隐居深山,要么被密宗同化吸收,几乎不在世间走动。
“你们可别怪我,当时说好的此次行动高首没有大重九的支援,现在看纯粹放狗屁,老子不陪你们玩了,回头退教去拜红枪会!”
丁苦掐诀准备散法然后跑路。
可刚刚结印的刹那,人未到香风已至。
在纷飞的雪花尘土中,上官白兔已绕到丁苦的身侧。
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想先解决六臂大时天,而是丁苦。
背后木匣开启。
一把造型古朴的断剑直刺丁苦的胸膛。
危急关头,丁苦没有选择躲闪,反倒是拼命催动六臂大时天发出那种难以言明的声波。
“————”
上官白兔被震的身形不稳,右眼流出一行血泪,一剑刺出后就再无动作。
“好险,差点他娘的阴沟里翻船....”丁苦更是不好受,一根弩箭插在了脾脏位置,换得来六臂大时天的关键解危,“你性子真够烈,本来有可能躲开的你却偏偏硬刺出这一剑,赌输了吧?”
上官白兔抹了抹脸上的血泪,收断剑入木匣,竟是转身离开。
远处,六臂大时天法相在快速消散,脸上尽是愤怒不甘。
丁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自己的心口窝。
那里,有一个光滑又精细的洞穿伤。
他的瞳孔极具收缩,脑海中立刻蹦出一行信息。
“青城派的剑气近...你是上...上官....”
丁苦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向前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所有的悔意,都与他的生命一起湮灭。
上官白兔看了看药王谷山门的方向。
“不知是我这匹下等马先拔一筹,还是你们那得了开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