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
原本赵三元还以为自己运气不错,从金鸡山一路狂飙到巨船上都没有碰到什么硬茬子,应该是祖坟冒青烟撞了大运。
但细细想来,自家祖坟在哪都不清楚,能冒个屁的青烟?
真要说起来的话,闯地府本身就是无限接近十死无生的自杀局。
上有地藏王菩萨、后土娘娘、东岳大帝、酆都大帝,太乙救苦天尊。
中有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八十一层地狱判官。
下有十大阴帅、罗刹鬼、夜叉鬼、魑魅魍魉等等。
更有无数的基层阴差鬼差。
真想动手的话,还能让走阴的在地府翻了天?
随随便便派十大阴帅就能解决。
巧了。
赵三元等人面对的四尊大佬就属于阴帅之列。
而且此时此刻,巨船已经驶离岸边进入忘川河,若打起来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跳河?
想神形俱灭魂飞魄散的话随意跳。
气氛一时间极其凝重。
返程的阴魂们都第一时间躲到角落里,生怕被波及吃瓜落。
宽大的甲板上就剩下两方阵营。
说不慌根本不可能,面对传说中的狠鬼,是人都会忐忑,尤其是瞧见这四位大佬长得一个比一個寒颤狰狞,视觉上本能的抗拒。
赵三元余光瞄向身侧。
能谈得上战力的只剩下兔子一个,老高这瘪犊子已经自废武功把纸矛给烧了,肯定帮不上什么忙。
内心盘算之余,赵三元慢慢伸手入怀抓住另一根画轴准备随时再开大。
率先开口的,是带着邪魅诡异笑容白无常老爷,也可称之为仇白头谢必安,他声音尖细口齿不清,耷拉的长舌头让人总担心会不会一个不注意把舌头咬断。
“嘿~听我的来这堵人没错吧?甭管在金鸡山或是鬼界堡闹腾的有多厉害,走阴人想穿越忘川河必须得坐船,虽说这小子不是当年那个人,但肯定有着不浅的关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老范,上!”
被叫做老范的是黑无常,大名范无救,长得就是一副莫挨老子的恐怖形象,可黑无常没有耷拉着长舌头,口齿比白无常要清晰许多,而且说话的声音文质彬彬,与恐怖形象大相径庭,反差特别大。
“我上什么上?当初被揍最惨的应该是你吧,丧魂棒的毛都被扒光了,你先上。”
白无常瞪了瞪浑圆的眼珠子,“放屁!我是故意露的破绽好不好?况且当时最惨的是牛头罗刹吧,他瞧见酆都大帝的神韵后吓得蹲地上装老牛吃草了!”
“等会等会!”牛头罗刹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吓得蹲地上吃草?我那叫隐蔽埋伏懂不懂?明明是故意装成鬼牛迷惑对方伺机一招制敌,真要说惨,马面才是真惨,被刺激的到现在都合不上嘴,一天到晚呲着两排大黄牙,上回拜见太乙救苦天尊的时候差点被揍,天尊还以为马面的表情是在嘲讽。”
无法开口说话的马面直接薅起牛头的衣领,看着眼神很愤怒,奈何呲牙表情太过喜感。
“你看,又急,一说这事你就急。”牛头罗刹尽可能的安抚老搭档,“现在好机会摆在眼前,这小子也是三皇派的传人,万一你收拾他后心情大爽把后毛病好了呢?所以还是你先上,我给你掠阵。”
黑无常见牛头马面半天扯不明白,便冷声道:“还用争?你们俩一起上不就得了,反正船已驶进忘川河,他们根本跑不掉。”
“谦让啊,白牛最谦逊谦让了懂么?活着的时候犁地我都不争不抢。”牛头罗刹搂住马面罗刹不让他乱拱,“况且这次堵截的法子是老谢和你老范提出来的,你们是带头大哥不先上谁上?”
跟预想当中的发展截然相反。
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针锋相对,更没有说打就打。
四位大名鼎鼎的阴帅对谁打头阵的事特别重视,必须要辨出个结果。
反倒是赵三元等人看得云里雾里,一时间搞不懂是个什么套路。
又不是分黑锅,至于这么谦让?
但他们并不知晓,实在是当年那位走阴人给四位阴帅搞出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有人胆敢闹地府自然是要先将其强制镇压,然后押送至酆都城审判,论罪处罚。
然而问题在于这几名阴帅心里都没底。
上次已经果断白给了,若非消息封锁的快没导致鬼尽皆知,恐怕几位要被笑话无数年,如果这次再白给,老脸实在不知道往哪搁。
“我们怎么办....”上官白兔小声询问着,她手握纸剑随时准备开干。
还没等赵三元回答,高首先抢过话来生怕这小子突然上头,“还能咋办?敌不动我不动,不主动就对了,他们最好能一路吵到供养阁,可话说回来,堂堂四位传说中的阴帅怎么看着好像有些怕你小子啊?”
方才已经见识过三皇派的手段,但却不清楚赵三元的师父曾经做得更是个狠人中的狠人,当年走阴时大闹地府给不少鬼差阴差都给干破防了。
被大概说明了一下后,老高愈发震撼。
好家伙,教他本事的师父更加了不得啊!
哪怕在地府是纯粹的灵魂状态,施展术法基本上没有任何代价与副作用,从上官白兔所使的剑气就可见一斑,但打铁还需自身硬,赵三元师父能请来酆都大帝神韵的前提是他真的有实力能请!
怪不得这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互相谦让’着谁先动手,谁都不敢保证赵三元是否也有相同的实力。
别说是酆都大帝了,降个档次请来五方鬼帝来,几名阴帅也都得麻。
震惊过后,高首轻声询问,“你怀里的画像还有哪几位?”
赵三元摇头苦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共带了四根画轴,刚才用了一根,剩下的三根里有两根正身就是站在面前的俩无常老爷,又他妈撞枪口上了。”
当着阴帅的面请阴帅的神韵,想想场面就知道有多尴尬。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在尘世民间寻找到受香火的神明画像很难,找到能在地府用的更难,相对普遍的肯定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即使是赵三元刚才没有散法也没用,钟馗属于地府四大判官,眼前这几位属于十大阴帅,虽属不同,但强弱高低几乎没什么分别,所以仅靠钟馗神韵法相依旧不可能战胜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那不是还剩一个么?”
赵三元翻了翻翻白眼,“剩下那个没有任何题字,我完全看不出是哪位,万一只是个普通阴差鬼差咋办。”
“.....”
高首欲哭无泪。
得,闭环了。
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这几位阴帅不清楚赵三元的底细,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所以才如此的谨小慎微。
事实上,真就小瞧了地府知名狠鬼相互‘探讨’的激烈程度。
一个时辰....
十个时辰....
过了许久许久依旧没辨出个结果。
“世人都知晓你们黑白无常二位老爷,对付个普通凡人你们有什么可犹豫的?”
“笑话!你们牛头马面的名气也不小吧?再说了如果那小子是凡胎肉体,老爷我随随便便就把他给收拾了,问题是他根本没有死,阳躯里的魂魄能支撑他使出劾召万神的本事,而且在冥土地府中,魂魄状态下施展的劾召万神没有时间限制,上回的事你们都忘了?”
“要不我们一起上?对谁都公平。”
“公平个屁!谁不知道你老范是小短腿?”
“你的好,长了俩蹄子还非得穿靴子,不硌得慌?回头老爷我给你钉俩牛掌。”
“说归说笑归笑,别拿罗刹开玩笑,再说蹄子我可翻脸了啊,要说寒颤你兄弟老谢更寒颤吧?”
“哎?你俩吵吵别带上我行不行?我寒颤还能有马面寒颤?成天到晚呲牙玩。”
“翻一个试试?给你们这对牛马能耐坏了,牙全给你掰掉!”
“试试就试试,就你舌头长能叭叭是吧?看看抽出来缠你腰上能缠几圈!”
从交换意见,到激烈探讨。
从人身攻击,到相互撕扯。
看来地府的鬼神其实跟凡人没什么两样,情绪波动都不小,急眼了真动手。
赵三元等人蹲在甲板角落里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某种程度上讲,看几个阴帅说相声似的能缓解那种孤独与寂寥感,利大于弊。
但。
天有不测风云。
很多时候最不起眼的存在,往往能成为变数的根源。
那名夜叉见几位阴帅都吵了这么久还没辨出结果,继续下去都快到供养阁了。
可问题是根本没必要去辩啊。
“呃....四位尊使,那小子固然与当年的走阴人一样身怀异法,但他施术前必定需要持咒掐诀,尊使们完全可以在这期间将他拿下啊,刚才我们就是这么做的,只可惜没有成功。”
争吵声戛然而止。
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停止互相撕扯。
他们面面相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啊!
可以打断施法啊!
“嘿嘿嘿嘿~”
“桀桀桀桀~”
“小子你最好祈祷自己嘴够快,要不然,新账旧账一起算~”
意想不到的变故让赵三元追悔莫及。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把最后一个夜叉搓扁了揉碎了扔到岸上。
之前施术时有上官白兔掠阵,没有任何问题。
但哪怕是她在地府能发挥更强的能力,也绝非四名阴帅的对手。
万幸啊万幸!
万幸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段期间赵三元可不只是看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说相声。
既然纯粹的灵魂状态下使用劾召万神没有任何消耗,那完全可以悄悄的掐诀念咒保持在最后阶段,如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
唯一不确定的只有运气。
最后那根画轴究竟是谁的画像依旧不清楚。
但此时此刻必须要赌!
将赵三元有意挡在身后的高首和上官白兔向两侧退却,前者周身的画卷早已张开飞速出残影息象。
很快,很快啊。
远在阴曹之内的十殿阎罗正商讨着谁负责修复迷魂殿,突然间从转轮王薛礼正身中分出一道神韵,引来九位阎罗的纷纷侧目。
傻子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这明显是被劾召万神给征调了啊。
转轮王薛礼哭笑不得,地府冥司规模极其庞大,被选中的概率如此之低的情况下竟然中了奖。
“看来走阴人都知道十殿阎罗里谁最能打,转轮王,以后可别说自己是单纯的文官了。”
“这回又是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去堵截的吧?”
“唉,估计能被转轮王的神韵给揍懵。”
“之前那句话咋说来着?”
“提前心疼吧.....”
忘川河,巨船甲板。
一名英武法相在赵三元背后缓缓直起腰杆,身躯之高耸几乎等同巨船桅杆!
它身着九吞八乍鎏金明光铠,头戴五凤朝阳盘珠赤缨盔,手执天河穿云弓!
如有实质般的铁血威压向四面八方激荡,包括高首等在内的所有阴魂难以正视锋芒!
“诸军贾勇!”
赵三元与薛礼法相同时怒喝。
天河破天弓拉如满月,一支又一支曳火升腾的箭矢显形于弓弦。
再看四名阴帅。
脸上的坏笑顷刻凝固,动作也随之一顿,他们可太清楚这尊法相是谁。
按司职,阴帅隶属阴曹,十殿阎罗之下,转轮王是绝对的顶头上司。
按能耐,转轮王生前就是天赐良将应梦贤臣,乃白虎星君转世下凡,死后更是位列十殿阎罗之一。
几名阴帅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白给。
虽说赵三元请来的并非酆都大帝的神韵,可不代表转轮王的神韵就能对付得了。
“致斯克捷!”
脱弦利箭破空而去,震动的弓弦声似雷霆似怒涛。
所过之处,在甲板上拖曳一道深深的沟壑,碎屑纷飞。
牛头罗刹眼睁睁看着‘光箭’射向自己的胸口,难动寸步。
不是不想躲,是牛头罗刹根本没法躲。
在他的感知内,就算闪出百丈千丈也依旧会被这一箭稳稳射中。
“嗷嗷嗷——”
正中胸口!
可怜的牛头罗刹连丁点本事都没使出就被这一箭射出甲板,眨眼间消失在众阴魂的视线当中,从头到尾最大的发挥就是撕扯中给了黑无常一记电炮。
悲催的不止牛头罗刹。
天河穿云弓上剩下的两支箭矢追星赶月,分别射飞黑白无常,同样是没有任何作为,都赶不上之前被钟馗法相抽飞的鬼差,至少它们出功出力。
但就像十殿阎罗所说。
这是场注定一边倒的对决,提前心疼。
将军三箭定天山!
义勇长歌入汉关!
高首和上官白兔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愕。
合着那卷无字画像是十殿转轮王?
早知道是这样还怕个屁啊!
三支箭,直接给三名阴帅发了单程票,放个屁的功夫就被怼过忘川河、鬼界堡、迷魂殿、金鸡山,最后直接被射到了酆都城卷云台之上。
无需发问,尴尬的三名阴帅都知道对弈手谈之一的那位‘少年’是谁。
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冥土鬼魂之宗,酆都北阴大帝!
“看棋。”酆都大帝指了指棋盘旁,几名阴帅哪里敢拒绝,都谨小慎微的迈着小碎步靠近。
“观棋不语真君子,看可以,都不准出声。”药王闭眼假寐,猜到酆都大帝想再落下一子恐怕需要几十年了。
黑白无常和牛头罗刹连连点头,保证不说话。
酆都大帝依旧看着棋盘,但语气温和,没有多少波澜,“你们无需自责,如果我真给地府各司下命,没有谁可以大摇大摆离开地府。”
“.....”
三名阴帅面面相觑。
的确,两次走阴人闹事的过程中,酆都城和阴曹乃至八十一层地狱里那些高层都没有任何行动,都是底层阴差鬼差自发追击围堵,级别最高的只是阴帅罢了,最悲催的也是几个阴帅,两次被拿捏。
但想开口询问原因又没这个胆子,只能在内心反复猜测着。
谢必安相对更加聪颖,回想起酆都大帝最初的话,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棋盘之上。
很快,他发现了一丝端倪。
白子狰虎口!
黑子应双劫!
“原来如此....”
谢必安面色竟带了几分惆怅,黑无常范无救和牛头罗刹看得云里雾里,他们只关心一件事。
留下的马面罗刹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