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除了两具紫僵外,又出现了一只极其凶厉的阴魂,称得上是赵三元和康木昂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强厉鬼。
接连配合默契的组合技都没有将它消灭,乃至于康木昂都祭出了雷符。
燃烧的火球内外雷激电走,火雷并存。
然而赵三元和康木昂的脸色都极其凝重,明白即使如此,厉鬼依旧没有被消灭。
这到底是多大的怨气所化?
本地城隍都不管管的?
腹诽归腹诽,哥俩对视一眼后都坚决摇头。
赵三元的意思是兄弟你别用五雷天心正法,那东西对身体的负担太大了。
康木昂的意思也差不多,意思是老弟你也别用三皇劾召万神,真减寿的。
两个人都在担忧着彼此,又第一时间做出行动。
这边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古朴画卷。
那边开始找阵眼踏罡步掐诀起咒。
突然!
汹涌的阴气蓬勃而出,阳台内外狂风霍霍!
焦黑红布与纷飞的灰烬猛然缩成拳头大小,又快速膨胀,导致燃烧的火焰彻底湮灭!
厉鬼具象而出的恐怖鬼头化为一道浅芒向外遁去,很快消失在夜空中,不知去向何方。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夜风徐徐,吹散着尘埃灰烬。
“逃了?”赵三元放下古朴画卷。
康木昂点了点头,“可能是吧,哪怕是厉鬼挨了这么多下也挺难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次兄弟联手没有将厉鬼消灭,必然会夜长梦多。
“所谓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是要尽快想出办法找到它再将它干掉,不然留着绝对是个祸害。”
“唉,说得容易,谁知道它跑哪去了?而且还有一具僵尸没有现身,真他妈要命,对了老康你赶紧把五姐和豆苗带进来。”
对于常人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法场面实在超乎想象,即便是李冬至也是首次亲眼看到兄弟俩联手使出真本事。
抛开危险不谈,看的是真过瘾啊,比看二人转有意思多了!
但闺女和亲妹子更重要。
到现在他都不清楚一大一小俩女人咋来奉天城了。
等三人相拥后才明白,其实就是豆苗想亲爹了,李小寒又特别宠她,所以得知奉军哗变战争结束后就带着豆苗坐火车来奉天城,今天下午到达时发现找不到李冬至,便先入住了1912大酒店,岂料经历了惊魂一夜。
“老弟啊....另一個僵尸解决了么?应该....没出人命吧....”李冬至比较关心这个,祈祷着可千万千万别是尸山血海,否则肯定要被上边问罪。
但他也明白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要解决的又不是俩傻狍子,那可是起棺的僵尸,有死伤肯定在所难免。
赵三元揉了揉肩膀说道:“死了十四个。”
“唉....”李冬至无奈叹息,十四个倒是说得过去,但能不死人肯定最好,等今夜的事报上去后估计得挨骂了。
“有啥可叹气的?老李你就偷着乐吧,我让你偷摸回房间里躲着可没让你带一个拖油瓶炸药包,按理说今晚得死十六个,你得跟陈振年那个老瘪犊子吃瓜落,幸好我和老康来的快。”
说话间,赵三元走到到阳台处大喊,“外边的兄弟麻烦告诉小李子!里边的脏东西都处理完了,带人进来洗地吧!”
街头两名警戒士兵立马振作精神,暗想副连长的朋友可真是神了啊,才进去多一会?这么快就搞定了,果然高手在民间!
很快,李晚菘带着几十名士兵冲进酒店,并未看到想象当中的尸山血海,伤亡保持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作为奉军卫队旅的精锐,在接到寻找‘怪物’并将之消灭的任务时,士兵们内心是崩溃的,要说打仗吧肯定没多少抗拒,毕竟吃这碗饭的,可入伍时候没听说要跟‘怪物’打仗啊,尤其是在看到赵三元与‘怪物’在电车的震撼对决后,士兵们都非常抗拒面对无法以常理视之的鬼东西。
但今时不同以往,士兵们只是在外围警戒罢了,完全不需要跟里边的‘怪物’搏命,顶多两个小时的功夫‘怪物’便被解决了,作为出场的特别行动部队之一,事后肯定会得到上边的奖赏,至少也能被赏些钱财,躺赢美滋滋啊....
房间内。
赵三元走到晕死的陈振年身旁是一点不客气,对着面门就是一脚,数颗门牙带着血液崩断散落在地。
剧痛之下,陈振年立马惊醒,他捂着脸大呼小叫,眼中还保留着极度恐惧的神色,四下张望生怕那厉鬼来索命。
“说吧,错判冤枉了多少人。”赵三元拎着椅子坐在陈振年的面前,语气森冷。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哪怕陈振年不是罪魁祸首,也必然是化煞起棺的关键。
真相或许对很多人不重要。
但对老子很重要!
康木昂赶忙走到赵三元身旁准备着,他生怕好兄弟一上头真给陈振年整死了。
虽说彼此之间看似没有任何仇怨,可之前三元追僵尸的时候被揍的不轻,层层因果算下来,陈振年肯定有一份责任。
“你干啥?”
“没事,就想待在你身边。”
“能不能别抽冷子说些腻腻歪歪的话?”
“害~这不是怕你上头嘛,听哥一句劝,咱问归问审归审,千万别杀他,即便他真有罪,也该是那些被他真正伤害过的人来了这个因果。”
“那我揍他总可以吧?”
“呃....尽量别下死手....”
康木昂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想短时间内改变三元的脾气秉性绝对不可能。
人想要成长,靠的永远不是居高临下的说教,而是经验与阅历,他相信这一夜发生的事,已经让三元的心境再次起了涟漪,能保证他不杀人已经是极限,如果还不让他动手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操碎了心啊。
小时候就知道你脾气又臭又硬,没想到长大了后变本加厉....
啪!
一个大逼兜抽在懵逼的陈振年脸上。
下手可谓毫不留情,在他脸上留下深深的掌印。
“老子问你话当听不见?”
“三、三元兄弟你这是——”
啪!
反手又是一个大逼兜。
如果老刘在这肯定会捂着脸泪流满面。
痛。
太痛了。
三元的大逼兜不是一般的痛。
“问你什么,回答什么,在老子面前就别搞官腔那一套,说,你故意为之的冤假错案有多少,枉杀了多少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啊啊!!!”
鲜血飙飞。
戒刀频繁刺进陈振年的肩膀和大腿,伤口很浅顶多半寸,但对养尊处优的官老爷来说是绝对是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还他妈的嘴硬?俩紫僵杀的全是你们政务处的官吏,别人倒也罢了,那厉鬼为啥来找你索命心里没点逼数?”
见赵三元出手这般狠辣,李小寒赶紧捂着李豆苗的眼睛背过身去。
论交际其实并不多,只是当初在李家老宅见过一次面罢了,在李小寒看来,康木昂和赵三元都是特别善良的人,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小子脾气如此暴躁。
“四哥,三元这么干不会出什么事吧?我记得陈振年官不低的,儿子还在军中当差,万一事后被报复可咋办?”
李冬至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示意不要担心,“唉,老妹儿你是不清楚啊,三元这都已经收着了,不用多,换做三四个月前吧,他能把陈振年的胆汁儿捏出来,甭管杀的对不对,先杀了再说....”
回想起帽山林场一战,那血腥的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幸好身边有康老弟无时无刻不在化解三元内心的戾气和凶性。
但身为女人的李小寒心思聪颖,也更加的精细,她轻声说道:“他总接触这些事时常要赌上性命,时间久了肯定会受影响,我觉得三元该成个家了,再洒脱不羁的浪子有了家室后,应该会改变许多的。”
“拉倒吧!”李冬至能想象得到三元婚后的日子,“我且认为三元是个能疼老婆的人,可万一上头了,真容易把媳妇儿吊在房梁上抽啊。”
李小寒哑然失笑,“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兄弟俩匀一匀就好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
每一刀刺进陈振年的身体后,旁边的康木昂都会跟着一机灵。
“四个起棺的僵尸,已知的有仨特意到这里杀人,当执念盖过本能的时候,那种鬼东西极其敏感,除非你离开奉天城,否则爬也会爬来报仇雪恨,厉鬼更不用说了,生前的寻常仇恨根本无法将它化成那种程度的厉鬼。”
听到厉鬼二字,陈振年冷汗唰唰的往下淌。
回想起晕死之前看到的那诡异一幕,血都凉了大半。
他顾不上疼痛急声问道:“死了么?那个厉鬼死了么?”
赵三元指了指窗外,“你还真瞧得起我和老康,就那种厉鬼到一些庙里都敢横着走,要不是为了救李冬至,谁他妈的管你死活?它跑了,而且我保证它很快会再来找你。”
肉体上的疼痛没有让陈振年崩溃,但那厉鬼会再次回来的可能性让陈振年彻底破防。
“救救我!赵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吧!你想知道的我都说,我都说出来!”
就像赵三元猜测的那样。
化煞起棺和厉鬼索命的根源是人为的冤假错案,它们生前哪怕有罪,也根本没到开刀问斩的程度。
简单来说,这场哗变风波所涉及的政治犯,一概由政务处组成的临时特别团队来负责,陈振年虽然是负责此事的二把手,实则一把手就是个挂名的,具体怎么做还是陈振年来主导。
世界上最高效的谎言,便是九分真一分假。
一百斤米袋里掺九十多斤的沙子肯定会露馅,可当掺一小把沙子的话就不同了。
所以陈振年借着这场风波来夹带私货,冤判了好几个人,从而谋取龌龊的利益。
首先是四个僵尸。
一个是统计局的参事,一个是政务处副处长,一个奉军卫队旅上尉连长,一个承包军方服装的商人。
这些人看似没有多少瓜葛,可真相是四个人全都挡了陈振年的路,或者说是挡了陈家的路。
首先,陈振年某天知道统计局参事手里握着有关自己中饱私囊的证据,一旦被揭露,仕途会遭到沉重打击,因此绞尽脑汁的寻找他的罪状,指鹿为马何患无辞?被拿捏。
第二个,政务处副处长是个严于律己的官员,也是陈振年的上司,他一直看不上陈振年只知偷奸耍滑不干实事的做派,因此在得到即将外调的消息后,他并未推荐在参事位置上熬了很久的陈振年高升为政务处副处长,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断仕途,没别的,也拿捏。
第三个稍有不同,与陈振年本人并没有任何利益纠葛,但跟他儿子陈子凯有,奉军卫队旅军官名额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双眼睛盯着,好不容易空出来个副营长的位置,陈子凯也足够优秀,可偏偏那个连长比他更优秀,要保家族兴衰就要为下一代人铺路,又拿捏。
第四个就更简单了,陈振年老婆有个服装厂,开了几年的时间半死不活的,偏偏他老婆还是个死要面子的女人,宁愿赔的钱一天比一天多也不愿止损收手,借着这次方风波,陈振年和他老婆想方设法终于抓住这个商人的把柄,干掉他便能抢到军方大额订单,面子里子全都有了,拿捏再拿捏。
这四个人倒不能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白莲花,可问题肯定不至于被砍头,陈振年作为这场政治风波的司法审查执笔人,丝毫没有公平公正,他知法犯法夹带私货,通过权利为自家谋取利益,甚至不惜谋害他人性命。
军阀体系中的司法腐败到了这种地步,简直骇人听闻。
法官对待有地位的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要遭遇多少不公和苦难。
规矩与法律,是普通人最后的保命符,如果这最基本的都无法保证,那么最底层也是最基本的稳固性迟早荡然无存。
难以言明的无力感席卷赵三元身心。
他苦笑着。
是否真正的公正只存在地府十殿当中?
真是这样的话,有够讽刺。
但有关那厉鬼生前的身份说出来后,赵三元才明白自己还是太单纯了,太小瞧陈振年的狠毒。
中午被处斩的三个都是一家人,无论是权利和财富都比不上陈家,可他们有另一层身份。
亲家!
王家小女与陈子凯有着娃娃亲!
当得知王家人曾经与郭松岭有书信往来后,陈振年当机立断将王家的家主、长子和小女全部定罪。
而后为了不被更多的人知道两家私下定的娃娃亲,陈振年又割掉了他们的舌头,连冤屈都喊不出来,被拉上处刑台斩首示众。
在陈振年说完这一切,房间内鸦雀无声。
死一般的寂静。
作为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李冬至看向陈振年的眼神就像看待绝对的陌生人。
至此他才知道身边有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不敢相信万一跟陈振年有纠纷会落得怎样的凄惨下场!
抱着李豆苗的李小寒退到了墙角,她只想离陈振年尽量远一些,之前面对僵尸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恐惧,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阴寒,能将人心冻成冰!
哪怕是赵三元,此刻大脑都有些发懵。
所见过最恶毒的人,李谷雨算一个,黄爱民算一个,但他俩加在一起好像都比不过陈振年。
因为他亵渎的是公器!
是公家赋予他的权利!
在场相对冷静的是康木昂,想当初在关内历练修行的时候,已经看过类似的腐败悲剧,灭过邪祟度过亡魂,可自始至终他都明白,比那些东西更可怕的,是人。
“你做这些事,子凯知不知道?”
一道冷声询问。
李晚菘出现在破烂的门口。
这些年两家关系要好,一口一个陈叔的叫着,都不如认野狗当长辈。
陈振年小心翼翼看了眼赵三元,生怕这救世主对自己不管不顾,要是那厉鬼回来索命却没有高人护持,后果可想而知。
“不知道,我儿子虽然臭毛病一大堆,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和晚菘你拜了把子,从你身上学到了....良心,不像我这个当爹的....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李冬至和李晚菘的面子上救我一命吧,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康木昂不动声色的挪步到赵三元身旁,一旦他因愤怒下杀手时,也好及时阻拦。
但怪异的是,赵三元只是微微呼出一口浊气,别说是下杀手了,碰都没有再砰陈振年一下。
乖乖!
孩子长大了啊!
赵三元将康木昂拉到落地窗旁。
“老康,果报很重要的对吧?”
“那当然,三元啊你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
“很好,既然陈振年干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果报找上来情有可原,所以我决定用他作为诱饵,调出那只厉鬼和尚未现身的僵尸。”
“啊?”
康木昂欲哭无泪,这跟把陈振年送给厉鬼和僵尸去杀好像没啥分别啊。
赵三元面色十分平静,就像真的大彻大悟了一样,“如果不尽快解决它们,事态就会越来越恶化,你要是担心的话到时候你护着他点不就行了?”
护个粑粑!
陈振年必死!
谁他妈的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