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宅邸怎么说也是数进数出,占地比三明治茶楼还要大得多,想要把钱家炸上天的可行性并不高。
可单纯的将池塘夷为平地倒是简单了许多,只需两个炸药包足以,爆炸和震慑力就算不能将池塘夷为平地,也定能将沼水全部崩飞。
说到炸药包,民间自制肯定没啥可能性,它多多少少还是需要点门槛,首先火药配比就是个大难题,其后还有材料的来源问题。
因此,可控的炸药包,几乎都掌握在军队手中。
毕竟民风再淳朴也顶多是自制的土枪互喷,类似土枪俗称炸子,因为声音真的很大,却只有一发,相比杀伤力,它的威慑力的作用更加突出,主打一個不崩死你也吓死你。
反正肯定没听过村头干仗还有乡亲扛炸药包往上冲的。
说回军队。
孙家湾有着极其雄厚的煤矿储量,这么重要的地方,附近肯定有驻军,但老帅为了避免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严令驻军距离矿场至少二十里地。
等哥俩小心翼翼拎着两个炸药包往孙家湾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啥?
驻军为啥会给炸药包?
没给啊。
就直接拿的啊。
别问,问就是奉系顶层机密。
反正哥俩是把东西带回来了。
关键装备已获得,剩下的只有行动的细节方针。
现已经过了子时,基本上来不及修整,计划的探讨只能在路上完成,等回了客栈拿到全套装备后便开始行动。
可自始至终老康的脑仁还是懵逼的。
看着堆手里边拎着的炸药包,他左想右想也想不通自己咋就同意了三元如此疯狂的想法。
乖乖,绝对的量大管饱!
嗯....风格很三元....
“啥时候动手?”
赵三元看了看夜空中的残月,“寅时三刻,在阴阳即将交替时动手,无论那个鬼东西是啥,都会老老实实待在池塘里吸收阴气,而且人的精神状态在寅时最困乏,就算有人警戒,我们的成功率也会大许多。”
事有轻重缓急。
虽然至今为止阴阳师都没有露面,但哥俩不可能放任其他邪祟作乱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钱家,怎的就会养鬼物了?
“到时候老康你翻墙头进去摸进池塘边,拉线后直接把炸药包往里扔就完了,可千万别被石头绊倒啊,我不想来年给你上坟。”
“不是!听你话里的意思,咋的你不去啊?”
赵三元微微点头,“我提前潜进钱家,不管钱来顺是不是一家之主,我相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在我们今天离开的时候,副村长夫人那脸拉的跟出殡似的,所以我们要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钱家所为,还是另有黑手。”
虽然只是未雨绸缪,可也要竭尽所能避免再出现李家老宅那样的事。
如果只是钱家人搞事情也就罢了,就怕背后有类似一贯道的邪教撑腰。
康木昂右眼皮一直跳,哪怕提前卜了一卦,但心里一直没太多底,“道理我都懂,可动静闹的太大,咱们有极大可能暴露,原本是敌暗我暗,要是敌暗我明可就糟了,尤其是至今为止阴阳师都没露面,更不清楚他们的能耐。”
“听蝲蝲蛄叫唤还能不种地了?他们最好听到动静过来,也省得老子去找了。”
作为绝对的行动派,赵三元只要认为各项因素可以行动的时候,就肯定不会隔夜再去。
莽也好,狂也罢。
反正夜长梦多的道理,他再清楚不过。
宁愿快速行动担风险,也不愿意前怕狼后怕虎,犹犹豫豫错过良机。
丑时。
万籁寂静。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
只是过了子时彻底进入阴月中元后,原本令人烦躁的知了叫声却都消失不见,或许这些小东西也知道在今天要低调些吧。
钱家府邸内堂。
身为家里的女主人,钱夫人自从丈夫出了意外后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许多个夜晚她都辗转反侧,思考着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今夜同样如此,她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
丈夫与往常一样去外面遛弯,可接连三天都杳无音信,直到第四天,丈夫钱来风被弟弟钱来顺背了回来。
满身是狰狞的伤痕,身体被钉了几十根竹刺。
钱夫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差点两眼泛白晕死过去。
用二叔钱来顺的话说,大哥是遇了马匪被掳到了山沟子里,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后来费尽心机才将他救出魔爪。
只是人已经如风中残烛,救回家中时回天乏术。
正当悲痛万分的钱夫人准备安排后事时,二叔钱来顺却给出个建议。
他说认识了几个隐世高人,有办法帮人借寿续命。
从理智上出发,钱夫人自是不信的,可六神无主之下只能抓住这个救命稻草试一试,能成功最好,失败了,结果也不会更坏。
几个高人来了。
当着钱夫人的面杀将一条狗的脖子斩断,却又当着面将狗给起死回生,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一手让钱夫人大喜过望。
她以为上苍垂怜的时候,高人们说出了条件。
不要钱,不要物,权当是做好人好事,只是人跟狗不同,想要施展这个术法,必须要至亲之人将钱来风的舌头拔出来杀死,一男一女一阳一阴最好,如此重任,自然落到老婆和亲弟弟的头上。
时至今日,钱夫人每当想起那夜的场面时都会感到极度不适,又害怕又反胃。
因为细细想来,整件事有太多不值得推敲的地方,如果是土匪动手,为何不图钱财,反而要虐待钱来风?
事后这么些天了,那些施法了的高人就再也没露面过,他们到底去了哪?
钱夫人无数次的去怀疑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又无数次的安慰自己那些高人们很厉害。
就这样过了四十八天,终于要满双七之数。
吱呃——
木窗被夜风吹开,暗淡的月光洒落进房间。
“小金?小金??”
钱夫人呼唤着贴身婢女,可她哪知道,二叔钱来顺背地里下了死命令将婢女杀死,在黄昏时已经秘密沉了池塘。
久唤无果,钱夫人只能亲自下床。
她路过了柜子.....
路过了屏风....
路过了妆台...
路过了铜镜..
戛然而止!
钱夫人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浑身紧绷,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余光好像看到....铜镜里自己的映像并没有随着脚步消失,而是一瞬间定格在铜镜中央!
恐惧似排山倒海萦绕心头,钱夫人无法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
她缓缓转过头看去。
暗淡的月光照耀在铜镜上,这个角度有些让人看不清。
钱夫人吞了吞口水,一时间不知是该关窗户还是该直接回到床上。
最终,她选择将让人瘆得慌的铜镜扣倒。
并非是脑子进了水,实则当初那几个高人说过在府邸中布下了结界,说是能镇宅化煞,因此钱夫人心里有些底气。
一步....
两步....
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的自己依旧风韵犹存,只是看着很憔悴,有些病态的发白。
嗯?
额头怎么有些黑?
钱夫人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用手蹭了蹭额头,但擦拭过后,手上没有任何污垢。
再看镜中。
额头上还是黝黑一片。
还有,一只浮肿惨白的手指在撩拨自己的长发。
钱夫人猛然回头看去,因动作过于紧张,背靠着梳妆台的她撞倒了许多瓶瓶罐罐。
然而身后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
她双目充满血丝,汗毛倒竖的四下张望,心脏的剧烈跳动声格外激烈。
但依旧没有看到另一个人或是....鬼。
难道是最近精神太差,出现了幻觉?
缓缓松了口气后,钱夫人转身将瓶瓶罐罐捡起。
只是她并没有发现。
原本开启的窗户早已关闭,仿佛从来就没有开过!
将瓶瓶罐罐捡起后,钱夫人已是心力憔悴,不想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只想一切回到最初。
越想越委屈,她扶着梳妆台,泪水滑落脸颊。
抽泣声又突然顿止,钱夫人的瞳孔极剧收缩。
镜中的自己,眼角根本没有滑落泪水。
反而笑颜如花!
彻底意识到事情不对的钱夫人大声尖叫,大多数女人面对恐怖的第一反应。
但刚张开嘴的瞬间,镜中窜出一只浮肿溃烂的手掌,紧紧拽住钱夫人的舌头。
血雾漫天!
溅满妆台!
一切,又归于平静。
窗还是窗,镜还是镜。
唯有钱夫人躺在血泊中,手中捏着她自己扯下的舌头。
笑容幸福祥和,就像她最后看到的镜中人。
与此同时。
一个人影摸向房间门口。
钱来顺。
看他醉眼朦胧的样子,恐怕没少喝。
主要是太开心。
自从傍上大腿当了狗后,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即将到来。
不止成功解决了没出息的大哥,还能将家里所有产业财富全都抓在手中,而且利用那个什么沼阴之术,已经在孙家湾和矿场内引起大面积恐慌,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底价收购其他矿坑,届时金山银山都不换。
最重要的是,馋了好几年的饺子终于能尝尝鲜了,未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为何不提前吃?
当然是为了仪式感。
只要过了今夜,沼阴之术就能大成,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哥’也算复活了一把。
如此大喜之日,正是品尝美味的好时候,主打一个刺激。
推门而入。
沁人心脾的饺子香直往鼻子里钻,这让钱来顺的醉意更盛三分。
蹑手蹑脚的往里走。
可以从屏风中隐约看到牙床上的那抹倩影。
大愿即将得偿,钱来顺的血气是蹭蹭往头上窜。
借着酒劲和好日子,他是再也不想忍了,一招饿虎扑食冲上牙床,抱住那日思夜想。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钱来顺将饺子翻了过来,入手所及皆是软玉柔香。
意外的是,已经到了深夜,饺子竟没有睡着,被翻过来后,她水汪汪的眼眸看了过来,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此人此笑。
都是钱来顺无数次幻想中的画面。
除了刺激和心满意足外,更多的是感激。
他感激上苍,给了自己一个当狗的机会。
自始至终,他自认为没有在这场事件中出多大的力。
只是按吩咐将亲哥骗到郊外,将亲哥残躯背回家来骗嫂子,故意放跑自家矿场的一名工人等等。
随随便便做了几件事,便得到了一切梦寐以求的东西。
至于过程中死了谁,死了几个,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
只恨到了三十多岁才有机会当狗,早知道打娘胎里就得当。
私出房栊夜气清,一庭香雾雪微明。
纤手传被分竹叶,一帘秋水浸桃笙。
杏脸桃腮,欲拒还迎。
钱来顺也不知道饺子今夜为何没有预料当中的抗拒。
可都这份上了,哪还顾得了许多?
满是大黄牙的嘴就嘬了过去。
然而很快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主要是味儿不对。
饺子馅应该是香的啊,咋有股怪味?
好似臭鱼在臭水沟里泡了几十天似的,等回过味儿来的时候,钱来顺差点把隔夜饭吐出去。
记得晚饭也没他娘的吃咸鱼啊?
但来都来了,含着泪也得咽回去。
不就是味儿冲了点么?都不叫事。
钱来顺没多想,足见心态非常不错,换做是窑子里他早就日尼玛退钱了。
咔嚓——
窗外一道电闪雷鸣!
霎时间屋内光线大亮!
钱来顺借着光亮彻底看清眼前人的相貌。
这哪里是饺子。
简直是腐筋烂肉的结合体!
只是在外边兜了薄薄一层半透明的表皮,里面的烂肉腐筋在无规则的蠕动!
惊雷过后。
暗下的不是之光线。
还有钱来顺的心。
意识到眼前的鬼东西是什么后,他已是吓得肝胆欲裂。
不可能!
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府内早已被设下层层保护措施!
况且现在已经是阴七中元,它该在池塘泥沼里才对!
费解困惑,惊愕恐惧。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钱来顺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也没有时间去思考。
血光弥漫!
不止是之前灵活搅动的舌头。
只见钱来顺的胸腔在快速凹陷着,仿佛身体被掏空....
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床还是床,屋还是屋。
梳妆台前的钱夫人尸体渐渐发凉。
而钱来顺自始至终都没有进入这个屋子。
他仰倒在房间门外。
双手伸进自己的嘴里,豁口极大,甚至没入了整条小臂,身旁都是各种血肉模糊的零件。
触目惊心。
到底是不是因为色字头上的那把刀送了命?
未知。
但钱来顺如果还活着,一定会震惊事情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除了稀里糊涂惨死之外,其实整个钱府内的奴仆婢女们都逐个看到极其恐怖的东西,最终全部拽出舌头横死当场。
钱府上下十几口,一夜之间全部销户。
更重要的是,钱来顺不清楚一个人间至理。
大饼虽然好吃,但没有好胃口的话会被噎死。
从他决定当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活不过今晚,钱府所有人都是活祭....
与此同时,钱府外的白桦林。
哥俩丝毫不知道钱府内发生的事。
他们垮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赵三元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是,老康你算卦算的啪啪响,咋就不算算今天有没有雨?”
“你也没让我算啊。”康木昂也很无奈,他抬头望天,好家伙,这雨下的又急又大。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炸药包,思考着这东西到底防不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