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这种地方,赵三元见识过不少,但女宿舍还是头回见。
刚到戌时没多久,宿舍楼里倒也热闹,在沈雨桐等人的通知下,女学生们都知道今夜与往常不同,楼里进了个年轻小伙儿,还是专门来处理邪乎事的。
众所周知,雌性一旦多起来,叽叽喳喳在所难免,再加上好奇心的作祟下,不少人都来到207寝外凑热闹。
莺莺燕燕的,不知道还以为误入了窑子。
寝室内,赵三元坐在床上正调制香灰,可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感觉自己就像个猴被围观,各种奇奇怪怪的言论直往耳朵里钻。
“看岁数不大啊,他能行么?”
“中午的事知道吧?我就在现场,眼看着他咔咔俩大嘴巴下去,真跟那位女同学抽好了。”
“不见得吧?你挨那几巴掌也得被抽晕。”
“他是咱们的学弟么?”
“不像,在学校里必须穿校服,哪能穿满是花布丁的小褂啊。”
“规定要分对谁,没看他进女寝都畅通无阻么?上边肯定有关系。”
“话说捉鬼啥的不都是和尚道士么?我咋看他都不像啊,更像個打更的....”
“拉倒吧,咱们学校打更的要是有这小哥的模样,我肯定天天夜里趴窗户看,只可惜咱们学校里打更的要么是老伯,要么是大叔。”
“你说他真的有办法抓鬼么?”
“抓不抓得到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真是学弟,肯定能抓住不少女同学的小心肝。”
“害臊不害臊啊你。”
赵三元脑壳嗡嗡作响。
跟预想当中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这些代表进步的女大学生们都该是知书达理的模样,岂料就没几个脸皮薄的。
大姐们,现在啥情况心里都没数么?
今晚是要抓鬼的啊!
能不能严肃点!
难道不应该抓紧解决粑粑尿,洗漱后各自回寝么?
还是说对于女大学生来说,一时的好奇心能压制住多日的恐惧?
太可怕了。
“嫂子。”赵三元召来沈雨桐,指了指桌前分好的一份份香灰,“既然其它寝室的同学来了就别白来,把这些香灰分下去,洒在他们各自寝室的门缝处和窗沿下,切记,撒过后就不能开窗出门,否则后果自负。”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想每个寝室都放几个硬家伙针着。
可哥仨手头的家伙算在一起也不够,再者说都给了出去,到时候赤手空拳开干?总不能让老康耍嘴皮子把鬼给唠死吧?
退而求次,只能用香灰对付对付,但别看这东西不值钱,却并不是所有香灰都能起到效果,有的能挡鬼,有的只是灰。
赵三元的行炉基本上每月烧两次,一年到头也没多少,这回基本上把存货都拿了出来。
经过沈雨桐的劝说,看猴的女同学们都渐渐散了去,同样作为女孩子,沈雨桐之前没有直接把门关上,是了解她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打趣调侃只是表面,她们只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因为谁也不清楚今夜是否跟往常一样撞鬼。
好不容易来个年轻高人,哪怕没几分能耐,她们也想往前凑凑。
毕竟是个活着的小伙子啊,比挂裤衩子强多了。
但该来的还得来。
夜逐渐深了。
寒冷的晚风吹过树林,时不时沙沙作响。
走廊之内再无任何声响,安安静静。
九点整,亥时。
宿舍熄灯。
只有桌上的油灯散发着光亮。
如果赵三元愿意,自然能通过关系让学校内十二时辰都不熄灯,但盲目行事,很有可能让暗地里的邪祟们变得谨慎。
人哪里能跟鬼耗得起?
所以还是一切照旧,耐心等待。
赵三元先将桌面铺上一张特大号红纸,然后点上根白蜡烛,用五彩绳将其缠绕。
随后将绳子的一头分解,每个单独颜色的线捆在一枚五帝钱上,又将五枚五帝钱以阵列布在蜡烛周围,最终以五头大蒜压着五帝钱。
忙活完事,他靠在墙边点上根烟。
沈雨桐等人看不出个所以然,完全不懂布置的是啥东西,虽然看着花里胡哨的,可也只是花里胡哨而已啊。
“多盯着点,你们碰到的鬼东西不简单,现在只能被动防备,如果看到蜡烛的火苗指着某个特定方向,便证明鬼东西们来到你我身边。”
人的精力有限,昏暗中一直盯着蜡烛的火苗非常疲惫,所以大家都上点心。
“....”
沈雨桐等人面面相觑。
心想真有这么神?
蜡烛的火苗真会自己改变方向?
殊不知赵三元这招并没有特别出彩,跟老康的晒天针相比,前者只能探知到极小的范围内,不到十平米的寝室算极限了。
但有利有弊,老康的晒天针在学校里发挥不出效用,这回赶不上赵三元的笨办法。
与此同时。
五号寝室楼西北角。
老康和秀才俩人跟警犬似的来回绕圈。
“康哥,咱们一直溜达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就是家养的狗这么溜也得累趴下。”
“哎,没办法,我的晒天针用不了,咱们只能守株待兔了,等哪个屋子里有情况第一时间冲过去,但该说不说的今晚是真冷,咱们带了各种家伙,唯独忘了多带件外套。”
今夜是阴天,乌云遮住了月亮,若非是五号寝室楼的一些房间内泛出油灯光亮,恐怕比伸手不见五指强不到哪去。
说话间,老康的肚子咕噜咕噜作响。
“哎哟我去!以后可不能吃隔夜馅饼了!”
见时间不算晚,老康决定先去厕所松快松快。
人有三急,捉鬼也不能一边喷射一边抓啊。
吕秀才打了个哆嗦,“行,咱俩一起上去,我正好问三元那里有没有厚大衣,这要到了后半夜肯定更冷。”
两人结伴走进五号宿舍楼大门。
此时看门的老娘们早就呼呼大睡,估计最近的邪乎事她没撞见过,不然这心是真的大。
老康捂着屁股快步跑进一楼厕所,看摸样是快要露头了。
等进去找个茅坑还没等关门,吕秀才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喷射声。
“康哥你先拉着,我先去找三元。”
“等会等会!哦~~你去别的坑看看有没有纸,我这就剩半片了。”
吕秀才无奈,只能捏着鼻子找纸。
这年头城市中的下水道体系还未成型,绝大多数地方的公共场所都是旱便池,味都比较冲。
啥?
女孩子不拉臭臭?
香香总行了吧。
吕秀才找来找去,在最边缘的那间茅坑找到了些草纸。
正伸手去拿时,差点被余光瞄见的东西吓抽。
只见坑眼里有个煞白鬼脸!
说是脸,是因为吕秀才不知该如何形容它!
五官扭曲蠕动,眨了十几只大小不一的鬼眼!
以鬼眼来组成五官形状!
毫无防备心,哪怕是吕秀才都被吓够呛。
“哎我草!”
他第一时间抄出铜鎏金刚钩,但很快又把金刚钩塞进腰带里,因为他实在不想用宝贝去捅粪坑。
一旦用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以后看见它就得犯恶心。
“咋地了秀才?”
另一头的茅坑,老康正拉的通透时,冷不丁听到秀才的惊叫就知道出事了。
奈何自己还没彻底喷射完,只能先等秀才把纸送来再说。
擦屁股,是老康最后的倔强。
“这坑里有东西。”吕秀才后退半步稳了好一会后,才算松了口气。
邪祟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动手,是错过了时机,还是故意为之?
难道看自己不是女学生,只是想吓唬吓唬?
这个角度看不到坑眼里的情况,但还是别上前的好。
“你先把纸送来,等我完事咱俩一起上!”
相信每个蹲坑拉屎没有纸的人,心中都会跟老康一样焦急。
吕秀才正想彻底退出那间茅房时,突然听到坑眼里传来怪异的声音。
就像是....即将沸腾的沸水。
不好!
吕秀才脸都青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往后退,临了的时候不忘用脚勾上木门。
砰——!!!
沉闷的炸响。
这间还算干净的茅房内彻底变了味儿。
前后左右甚至是天花板上都被崩了许多粑粑。
一起崩上来的还有苞米棒子、小吃油纸包、作业本、女性用的棉布条等等,啥花样都有。
视觉与嗅觉的双重打击。
幸好吕秀才反应的快,在最后一刹那勾上房门,不然那画面想想就够劲爆。
“呕——”
没办法,生理上的反应。
吕秀才万万没想到会又如此遭遇。
你说你当鬼就当鬼,炸什么粪坑啊!
正连连干呕时,他又听到隔壁茅房传来之前类似的声音,顿时欲哭无泪。
“康哥快跑!”
“啊?”
“别啊了!鬼在炸坑!还有三间就到你那了!”
砰——!!!
话音刚落,又是一场粑粑开花。
吕秀才再来不及多说,赶紧跑过去递草纸。
但时间显然有点来不及。
老康也明白即将会发生什么。
面对人生重要的抉择,他脑子转的飞快。
想要完美离开茅坑,要分以下几步。
等秀才送来纸。
擦屁股。
提裤子。
走出去。
耗时最少二十秒。
而从炸坑的间歇来看,中间间隔顶多五秒,还有两个就到自己这。
老康的选择很快。
他放弃前三步,直接走第四步。
眼含热泪抓着裤子往前猛冲。
去他大爷的仪式感!
只要不往外说,谁知道没擦屁股?
但被崩满身就不一样了。
男人,必须要学会取舍之道。
再见,我的倔强。
老康一个鱼跃窜了出去,刚好撞进秀才的怀里。
然而很快气氛就变得怪怪的。
倒不是说吕秀才嫌弃老康。
这么短的时间内冲出来,肯定是放弃了一些坚持。
情有可原,换做自己也会这么做。
问题是。
康哥刚才占的坑....它没炸。
所有的都炸了,就这个偏偏没炸。
要说鬼不是故意的,哥俩绝对不信。
“康哥....先擦擦吧....”吕秀才将草纸塞进他的手里,然后拍了拍他肩膀,叹气背过身去。
此时此景,显得有那么几分悲壮。
“你不是要找三元要外套么....再问问他有没有多余的裤衩....”
吕秀才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去看。
他知道现在的康哥一定很脆弱。
当兄弟的要给予绝对的尊重。
可话说回来。
茅坑的邪祟也太特么狡猾了。
竟然利用活人的心理来作陷阱。
这可比被崩一身粑粑还要更加残忍。
因为是康哥自己的选择,偏偏唯独他占的坑没炸,堪称最强嘲讽,将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们不是当出头鸟么?
先来个下马威。
不伤人,专门而信任。
吕秀才越想越头疼,本来学校里的邪祟数量就不会少,如果一个个都如这般狡猾,那也太棘手了。
可头疼归头疼,他更多的坚定。
尊敬的大哥被狠狠玩了一把,这仇必须得报。
“行,咱俩一起去,谨防那邪祟又耍啥花样。”
老康的动作挺快,就是脸色不大好看。
刚才喷射的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尴尬。
发誓再也不吃隔夜馅饼了。
两人谨慎的退出茅房,就算要展开对决,也不想选择在这个伤心地。
又同时想着幸好蹲坑的不是三元。
不然以他的脾气,还不得找老帅拉几门山炮过来轰茅房啊?
“嗯....康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事我肯定不往外咧咧,至少今夜邪祟先选我们动手而不是那些女学生,从这个角度想,康哥你大无畏啊,再者说了我们总不能跳到粪坑里面抓邪祟吧?”
见气氛略显尴尬,吕秀才小心翼翼的劝说着,生怕康哥留下啥心理阴影。
可他还真小瞧了他康哥的心理承受能力。
没有回答,老康却一把抓住了吕秀才的手。
“咋了康哥?”
“你看仔细了,眼前的是啥。”
“地砖啊。”
“往前是啥。”
“楼梯啊。”
“咱们进来时走楼梯了?”
“....”
吕秀才顿时惊醒。
他一直在意康哥的感受,却忘了观察四周。
此刻深浅半米处便是楼梯,能看到十几个台阶过后是另一个转角。
但两人去的事五号宿舍一楼东侧茅房,根本没走楼梯!
不远处的拐角应该是看门大姨的传达室才对,现在别说是大姨了,连她的呼噜声都听不到!
“中招了。”
“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