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

乾水帮中花草遍地，虫鸣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十分响亮。

“你说什么？他没跑，还进了仙子楼？”

沈冲霄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了惊愕。

妖娆女子舔了舔嘴唇，魅笑道：“公子宣判，对他而言如同天劫。或许是想在死前享受一番呢？”

“我本以为他会逃跑，看来低估他了。”

沈冲霄脸色平静了下来，恢复了淡淡的笑容，对他来说，能让他稍微动容，已是极限。

妖娆女子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冷意：“公子的意思是，他故意去那里？我现在便去杀了他。”

“不能在仙子楼动手。”

沈冲霄摇了摇头，轻笑道：“派人盯着吧，只要出来就杀了。他既然选择到仙子楼苟延残喘，就随他去吧。”

……

时间如流水。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这期间李越未离开仙子楼半步，坊市也渐渐遗忘了这个昙花一现的炼丹师。

这天，一位高大的身影，进入了仙子楼。

“哎哟，这位……”

老鸨正准备招呼，蓦然色变，惊呼道：“沈三爷！”

来人正是沈烈。

他的神色有些沧桑，闻言挥了挥手，淡淡道：“李越在哪里？”

“李越……”

老鸨咀嚼了一下，灵光一闪，小心翼翼的问道：“三爷可是说的一个月前来此的李爷？”

沈烈点了点头。

老鸨立刻将他领上了二楼，走到最角落的一个房间，她敲了敲门。

片刻后。

房门打开，李越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此时他相貌极为颓废，满脸胡茬，披头散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收拾了，白色衣袍上面全是褐色的污渍。

看起来像个乞丐。

沈烈走进房间，关上了门，便发现房间里面更乱。

一尊丹炉旁，到处是玉瓶、丹药残渣，甚至有一股难言的味道。

“三当家。”

李越默默的坐在地上，配上他此刻模样，显得无比颓丧。

“我今天才从接天宗回来，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李越，我对不住你。”

沈烈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歉意。

“小姐没事吧。”

李越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沈宁宁的消息了。

沈烈脸上浮现一丝暖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人敢动宁宁。你也回去吧，宁丹阁还是你的。”

“回去作甚？”

李越摇了摇头，平静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出仙子楼的那天，就是击杀沈冲霄之时。

还需要时间。

沈烈目光盯着他，本以为自己回来，李越能重新振作起来，现在看来，他似乎堕落了？

或许是被沈冲霄吓破了胆？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不便劝解。此传讯符能够联系我，如果你哪天想通了，随时可联系我，或留在坊市，或送你去接天宗，都随你心意。”

沈烈轻叹一声，放下一张符箓，便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留下了一句话。

“一年后，沈宁宁要嫁人了，她要嫁给严家的天生痴傻。此事是老祖旨意，我无法阻止。”

李越神色不变，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似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振作起来。

沈烈侧头看了他一眼，闪过失望神色，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他希望李越出去，起码能够让沈宁宁这一年，快乐一些。他的寿元，已经不足五年，对于这件事情，他没有太大的话语权，即便霸道阻止，那五年后呢？

宁宁也许更惨。

回到乾水帮。

庭院中有数十人，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都噤若寒蝉。

妖娆女子面孔扭曲，带着浓浓的不甘。她胸口塌陷，身上更是有数十道贯穿性伤口，流出的鲜血已染红了大地。

而卢玉早已身首分离，头颅上，还挂着惊骇欲绝的神色。

此时，沈冲霄跪在地上，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愤恨与羞怒。

从小到大，还无人敢让他这般跪地。

但现在他却不敢不从。

“你似乎很不服。”

沈烈迈步而来，看着沈冲霄平静说道。

沈冲霄沉默不语，这种羞辱让他几乎要发狂，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无遗策，但很显然，他算错了沈烈的态度。

沈烈回帮，得知他差点击杀李越，涌现滔天怒火，竟直接动手。

唯一能拦住沈烈的，只有大伯。

但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的大伯，并没有出手阻拦。

啪！

忽然！

沈烈猛的挥手，狠狠甩在沈冲霄的脸上，使得他整個人打着旋儿翻飞出去，砸在地上又滚了好几圈。

当沈冲霄颤抖的爬起来时，脸上多了几道清晰的指印，鲜血溢出嘴角，但肉体上的伤痛，对比内心的耻辱已经微不足道了。

此时沈冲霄，眸子血红，呼吸急促，难以形容的耻辱充斥心间，让他恨到极点，羞愤到极点。

“跟着小祖修炼几年，就目中无人了？你回去问问你爹，看他敢挑衅我吗？你应该庆幸李越没死，否则伱今天的结果就如这二人一样。我问你，你可服气？”沈烈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语气冷漠。

炼气圆满，蝼蚁罢了。

沈冲霄眼珠子都瞪大了，他握紧了拳头，有一股冲动让他想翻身而起，和沈烈拼了，但理智告诉他，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我服气……”沈冲霄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沙哑说道。

沈烈从不开玩笑，只要他不服，想反抗，那他就真的会死。

求生欲让沈冲霄做出了选择。

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沈烈淡淡的看了沈冲霄一眼，转身离开。

此刻，这里的所有人，才长出一口气。

了解内情的人，终于知道，三爷即便寿元将尽，也无人能欺。

“啊！！！”

沈冲霄狂吼一声，猛地一拳砸在地上，爆裂的灵力让大地震动，空气都出现轰鸣。

“冲霄，回去吧。”

一个与沈烈有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将沈冲霄扶起。

此时，沈烈走进了沈宁宁闺房。

沈宁宁见到沈烈，冲上来询问道：“爹，李越、他没事吧？”

沈烈看着女儿消瘦了许多的脸颊，心疼无比，他顿了会儿，开口道：“宁宁……忘了他吧。”

沈宁宁如遭雷击，脸色苍白，不敢相信般连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