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下班之后，唐望海和许国伟都没有回家，而是在一中附近的那家台球厅里碰了面。

唐望海主动提出，今天要单独聊聊事；许国伟则提议了这个聊事地点。

一边打台球一边聊，而且有求于人的家伙负责掏钱，这合理且公平。

球桌刚摆好，唐望海就说：“伟哥啊，你——”

许国伟干脆打断道：“别跟我整这套啊，你喊哥准没好事。直说吧，你想干什么勾当？”

唐望海笑道：“怎么能说是勾当呢？咱们做父母的，都是为了孩子的前途嘛，是吧，伟哥？”

许国伟扯了扯嘴角：“你要真想叫哥，老老实实喊许哥。再乱叫，我扭头就走啊。”

唐望海拉住他的胳膊：“好嘞许哥，咱就是商量一下，你认不认识教育系统里面的人啊？”

许国伟：“嗯，我认识许哲他们班主任。”

唐望海：“那省城的实验中学呢？许哲以后迟早要去那里上学的，不提前认识一下？”

许国伟傲然一笑：“用不着认识人，这小子凭实力就能进去。”

唐望海则是苦笑道：“但我家孩子不行啊。”

许国伟：“哦，我懂了，你想找人托关系，问题是不知道去哪儿找。”

唐望海点了点头：“对，是这样。”

许国伟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唐望海正要劝哥们帮忙再问问，可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省城的实验中学是吧？我认识一個朋友，在那里面当老师，而且好像还挺熟悉招生那块的事情。”

许国伟和唐望海循声扭头，就看到了那位身穿皮衣皮裤还留着长发的台球厅老板。

“你认识的朋友？”许国伟不由得表示怀疑。

沈老板笑着捋了一下长发：“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我也是个大学生呢。”

“咱们这辈的大学生？”唐望海顿时肃然起敬，“牛啊，哥们这么厉害！”

许国伟：“你有同学在省城当老师？”

沈老板点了点头：“对，我跟人家关系还行，要不要把手机号给你们？”

一听这话，唐望海顿时眉开眼笑。他搓着手说：“那敢情好啊，多谢，真的多谢了。”

然后沈老板就掏出手机，找到老同学的号码，念了出来。

唐望海赶忙拿手机记好。

“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发个短信先替你介绍一下，这样你也方便跟人家聊。”

“唐凌菲。”

“好，没问题……”

沈老板的短信发了出去。

唐望海笑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多谢多谢。”

沈老板调笑道：“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在我店里办个会员吧。”

唐望海拍着案子就说：“办，必须办！您这儿最高档的会员是多少？我钱充您这儿，以后打台球就不去别的地方了！”

许国伟悠悠地说：“要不办两张吧，我和许哲也可以来这打球。”

唐望海看到了不远处的牌子，本店会员充值最高档是三千，办两张卡，那就是六千元。

这数额让人有点肉疼。但再转念一想，算算许哲帮他炒股赚了多少钱，感觉就好很多了。

唐望海大大咧咧一挥手：“那就办两张卡！”

沈老板笑道：“好！两张最高档的会员卡，我送两根最好的专业级球杆。”

唐望海：“那可太好了，老板大气！”

说归说，这球杆是不是店里最好的，是不是真的有专业级，唐望海和许国伟自然不会认真深究这一点。终究孩子上学才是最重要的，球杆什么的，都是无须在意的细枝末节。

————

晚上，沈老板回到家的时候，沈岚正在刷牙。

他一进门就笑道：“今天我让许哲他爸欠了咱家一个人情，四舍五入，那就是让许哲欠了你一个人情，姑娘，你得感谢我啊。”

沈岚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问道：“怎么回事？”

沈老板：“今天许哲他爸爸带着一个朋友到咱们店里打球，聊到了孩子上学的问题。那个朋友想让孩子上省城的实验中学，就是你那所学校，但是成绩又不太够。他们想花钱进去，苦于没有门路。这不就巧了吗，你付阿姨就在实验中学当老师……”

父亲话音未落，沈岚却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那孩子男的女的？”

沈老板：“什么？”

沈岚一脸严肃：“我问，让你帮忙的那个朋友，他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沈老板：“应该是女生吧。”

沈岚：“叫什么名字？”

沈老板：“姓唐，叫唐什么来着……”

沈岚：“唐凌菲？”

沈老板：“对对对，诶，你怎么了？”

只见少女闭上眼深呼吸几下。再睁开眼时，咬着牙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可真是谢谢您啊……”

看着女儿的表情，沈老板再神经大条也知道不对劲了。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尤其是‘男的还是女的’这个问题，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件什么事。

他小心翼翼问道：“这个唐凌菲，跟许哲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沈岚已然是面无表情：“青梅竹马。”

沈老板：“我觉得青梅竹马还好吧，认识很多年却没有开始谈，这应该就说明很多问题了。真要是有感觉，哪等得到今天？”

沈岚抛出一连串的质问：“幼儿园谈恋爱吗？那怎么可能？到了中学青春期开窍，然后开始谈，这不正常吗？”

沈老板：“你先别生气啊，听我说，这事八字没一撇呢。你付阿姨不一定会答应人家，而且就算答应了，那也不是交钱就百分百能上的啊，还要看成绩呢！”

父女俩在沉默中对视了一会。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

沈岚：“你不看看？”

于是沈老板拿出手机一看，就是实验中学付老师发来的：

【你推荐的那孩子爹跟我打电话谈了一下，成绩单也发给莪看了。中考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上。就是学费稍微贵些。】

见父亲的表情又呆滞了，沈岚干脆从他手里夺过手机，看了一眼，便冷笑出声。

“呵呵。”

“不是，这……”

少女把手机还给他，说：“我替唐凌菲和许哲谢谢您，真的，超级感谢。”

然后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关上了门——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歹没摔门。

沈老板站在那呆了几秒钟，就见卧室门又开了。

然而女儿并不是出来跟他说话的，只是到卫生间里漱口。因为刚才急着问清事实，她甚至刷完牙都忘了用清水漱口。

漱口完毕，再回卧室里关上门，一眼都不想看老爸。

沈老板只能苦笑不已：“这也不能怪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