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听完了邹天炎给自己摆出的方案。

一时间，他有点恍惚。

几米外就是教室的门，赵老师的讲课声从门缝里透出来，讲的是初中难度的三角形问题。而自己的手机里，顶尖名校的副教授正在分析怎么样能尽早入学。而自己身为一个还剩几个月毕业的初中生，就夹在这中间……

这感觉略微有点荒诞。

许哲听了好一会，回复道：“其实您没必要让我提前入学。高中三年，让我上完也好。”

电话那头的邹天炎愣了一下：“你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许哲：“我没您想的那么急。况且，高中三年我还做游戏呢。”

邹天炎恍然道：“哦，原来你急着赚钱啊，那就好，那就好……”

许哲有点奇怪：“我急着赚钱，这事让您很放心？”

邹天炎犹豫了一下，然后非常坦诚地说：“因为我担心你会去天华帝大或者国外的名校。”

这话，让许哲顿时意识到，这位邹老师似乎是纯粹的技术宅，醉心于科研而不擅长人际关系的那种。

即使是许哲的那点社交经验，他都能想到，身为名校副教授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保持一定的威严，要端着架子，才好让学生保持敬畏。像现在这样，把忧虑明摆着讲了出来，反而容易被学生拿捏。

或者说，邹老师之所以如此表现，是因为自己在冬令营的那些观点，真的起到作用了？

不过许哲倒没想着拿捏对方，或者真的去试试其他名校。他只觉得，以后要是有個这样的老师倒也不错。

“总之您放心，既然我做的游戏也能参赛，那就听您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感受到了您的重视，也明白交大的含金量，所以我是很愿意的。”

“那没有问题了，过些天我们学校会有人帮你处理参赛的手续，你就干你的事，什么都不用操心。”

“好的邹老师，谢谢……”

许哲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回到教室门口，推开门，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赵老师的讲课又中断了。

他望着这小子，好奇道：“你是不是要跟我说说，刚才你干嘛去了？”

许哲回到座位上但没有坐下，而是站着说道：“报告老师，接电话。”

周围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上课敢掏手机出来，不被没收就万幸了，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接电话。即使同学们已经见多了许哲的我行我素，但如此问答还是让大家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有人小声议论道：“这就是班长的特权吗？”

而赵老师依然面带好奇之色：“你不是那种故意跟老师作对的孩子，我就是想知道，谁给你打的电话？家里有事吗？”

许哲稍微想了一下。

刚才电话里聊的内容有点不好解释，他觉得，直接把之前的协议拿出来说一下，应该也就够了。

于是他说：“是魔都交通大学的邹天炎副教授。他组里有博士点的，在网上或许能查到。他给我说，交大的降分协议已经确定下来了。”

“啪”的一声，那是某位老师不小心捏断了手里的粉笔。

赵老师连忙问道：“交大？降分协议？他们跟你签的吗？”

许哲点了点头：“对，之前信息学竞赛我拿了省一，所以已经符合降分签约的硬性条件了。刚才邹老师连着给我打电话，就是想跟我确定这个协议的事。”

赵老师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才是老师，人家那是副教授！你以后注意一下，这个职务很重要的，那可是交大！”

许哲：“啊这……”

赵老师环视教室一圈。看着懵懂的同学们，他叹了口气：“其实我当年也有过这种感觉。都是学数学的，有的人怎么都搞不懂偏微分方程怎么回事，有的人做题跟喝水一样。天赋的差距是最难追赶的。”

许哲摸了一下鼻尖，绷住了没多嘴。

赵老师又问：“之前学校通报你编程比赛拿了省奖，我还没太当回事，怎么，这个比赛其实很厉害吗？你上次数学竞赛拿了省二，可远远没这么夸张。”

许哲：“嗯，那个数学竞赛没这个正式，重要性差远了。而且，那是初中比赛，这个编程比赛是高中组的。”

赵老师点了点头：“没想到都这样了，我还是低估了你。还没上高中呢，就已经确定要上什么大学了吗……”

许哲以为老师的意思也是建议自己再努力一下试试，争取去上全国前二的那两所大学。

于是，他诚恳地说道：“莪觉得，魔都交大也还可以了。”

赵老师忍不住爆脏字：“你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也还可以’我勒个天……”

许哲：“那您什么意思啊？”

“我就是感叹一下，没别的意思！”

老师的反应，让许哲想起了前一世看过的某位著名主持人，据说在拿到帝都大学通知书的时候就搁那装逼——‘去吧？帝都太远了，远离亲人和朋友。不去吧？帝都大学又还行。’

似乎是有点欠揍？

而教室里的同学们，早已安静无声。对于大家来说，什么魔都交大，什么副教授，好像跟自己的初中生活隔了不知多少光年……

备受冲击的赵老师，无力地摆了摆手：“行吧，你坐下吧。听不听课随你，以后高中都管不了你，我何德何能给你讲课。”

许哲：“老师您别这样。”

赵老师瞪了他一眼：“你别说了，坐！”

许哲坐了下来。

赵老师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好不容易重新开始讲初中数学。

而宋星叶悄悄碰了一下许哲的胳膊，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不是实话吧？”

许哲：“啊？”

宋星叶：“你寒假的时候就搞定那个协议了，所以，刚才的电话到底怎么回事？”

许哲：“哦，其实真是邹老师找我，说是找到办法让我保送进去了。最好是高考都不用考，他才比较放心。但这事还没完全确定下来，所以我就没说。”

宋星叶忍俊不禁：“你说的降分签约还不那么夸张。要说直接保送的话，那就太夸张了。真是辛苦你了啊，为了显得不那么出众，还不得不埋没一下你的天才。”

“你说的就有点夸张了，埋没什么的……”

许哲这么说着，瞥了一眼身旁的同桌。

然后，他就注意到，少女的目光里有一种闪闪发光的骄傲感。他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宋星叶是在为谁而感到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