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善原本以为能来京城的也就一个洋人罢了,没想到石元祥这小子真靠谱,一下子忽悠了两个老外。
广和楼里,白景善和两個洋人会了面,带着他们领略了一下茶馆+京戏的娱乐休闲模式。
来自西班牙的老外叫雷玛斯,目前已经在盛海开了一家维多利亚大戏院,是近代中国的第一家电影院;另一个来自于米国的老赫兹伯格,开的店叫爱普庐影戏院,都是热爱电影事业的专业人士。
俩老外对中文一知半解,根本听不懂京剧,好在白景善还能说英语,要不然交流都成问题。
白景善作为地主,对外国友人表示了亲切的欢迎,并且诚挚邀请这两位到京城开设影院,他愿意帮忙协调上下关系。
老赫兹伯格忙摆摆手说nonono,在拆那这片土地上,米国人说话比你管用!
白景善顿时不想理会这鸟货了,还是把王喜光和白颖宇这两个老牌汉奸叫来跟他们打交道得了,大不了配个翻译。
前些年京师同文馆教出来好多懂外语的学生,现在大清亡了,正好还能在这实现再就业。
不过好奇心驱使之下,白景善又问了一下,俩老外准备放什么片子,能不能让他和家人先睹为快。
雷玛斯还算比较客气,慷慨的道:“白,放心,我看这个广和楼就很适合改造成影戏院,一旦告成,第一个邀请你们家人来看!”
老赫兹伯格也介绍了几部正在盛海放映的片子,都是些短小的默片,《蒂罗尔洋娃娃》、《我在等我妈妈》之类的短片。
白景善忽然想起来泰坦尼克号好像就是今年发生的事,现在才是3月份,估计过两个月影院竣工的时候,正好还能给这时候的国人亲眼看看这艘巨船沉没的真实景象,没记错的话,这破船上好像还有华人呢……
没一会儿,王喜光跟个哈巴狗似的跑进来了。一见到洋人,这老小子立马腿肚子都转筋了,抽抽着走不动路。
还得是三老太爷见过世面,洋人面前也是做过道场的,教堂里面的弥撒他都主持过,区区两个洋鬼子,三老太爷根本没放在眼里!
四人一接洽,还真有点相见恨晚,王喜光负责溜须拍马,三老太爷负责装腔作势,俩洋鬼子负责吹牛皮,真是相得益彰。
白景善看到没自己什么事了,起身就撤退了,再跟这四个货色混在一起,自己也像二鬼子了。
尤其是他的发型,最像洋鬼子。
白景善剪了辫子后,蓄发了一段时间,已经到了能做发型的长度,便叫了个名叫胡德禄的剃头匠来,按照记忆里的流行发型搞了个攒劲的发型。
只不过这新发型在这个年代的人看起来格格不入,只有九红觉得好看……
白景善回到家,就见九红扑上来道:“爷,我又怀孕了!”
三老爷高兴地抱着老婆转了好几个圈,一旁的小女儿白瑞琴看到了也扑了过来。
“爸爸,我也要转圈圈!”
“得嘞,我的好闺女!”
白景善抱着妻女,只觉得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要是能够一直持续下去,那该有多好呢!
然而世事往往不遂人愿,袁大总统根本就不想过共和的日子。
几年下来,临时大总统的临时去掉了,国会也黄了,宋教仁也遇刺了。
南方余党又掀起二次革命,可惜旋起旋灭。
手下的众叛亲离,也没有挽回大总统把自己的头衔儿升级成皇帝的想法。
大头终于还是称帝了。
京城里的黄色布匹卖脱销了,白景善看着只觉得一阵笑话,这真是王老汉开倒车,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主打的就是个倔强。
梁任公先生的一篇雄文《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相当于直接给大头提前念了悼词。单纯的就过了把瘾后,大头还是在一片骂声中结束了自己的功过参半的一生。
白景善不得不承认,自打复辟皇帝驾崩后,这世道反而更他么乱了。
乱则乱矣,白景善改变不了,也没法子改变,只能不断铺设手底下的商业版图。
国内的据点铺设完毕后,下一步就该往国外迈出脚步了。
前些天王五爷派人传信,他参加了几次起义活动,侥幸没有死在战场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竟然在戎马倥偬之后能剩下条老命。
本来打算共和了就回京继续当镖师过日子,谁想到这共和跟他么纸糊的似的,一捅就破。
王五爷伤心悲痛家国命运之艰难,一气之下从盛海转道去了米国,到唐人街立下了脚。
这年头的米国唐人街,青红势力在华人群体里影响非常广泛,普通人去了根本没法出头,但是王五爷不一样。
作为北地大豪,京城大侠,先后为变法、起义作出重要贡献的人物,走到哪都受人敬重,硬是带着一群追随的兄弟闯出了一片天。
稳当以后,王五爷还念着京城的大侄子,便拍了电报过来,邀请白景善赴美相会。
白景善本来准备去这个时代的米国转一转的,没奈何正想动身,京里又出了大事。
黎大总统和段执政掐的势同水火,最后干脆翻了桌子,老段不玩了,引火烧身,烧的却不是自己,而是黎大总统。
辫子军一进京,好家伙,黄布又卖脱销了。
王喜光这几年忙着开电影院,在上流社会也混出了点名望,一听皇爷复出了,又跟一条哈巴狗一样凑了上去,还跟沦为保皇派的康某人合了个影,拿来跟白景善显摆。
白景善没搭理他,这老狗没一点眼力见,什么事都敢掺和,这回不用自己给他落井下石,他自己就够作死的了。
果不其然,没到半个月,段执政又杀回来了,小溥啥事没有,辫帅反倒是出逃租界,就此下野养老了。
至于康某人则是再一次上演潜逃的把戏,跑到了盛海,竟然公开携妓游湖,自比范蠡西施,叫人笑掉了大牙。
王喜光的那张照片坏了事,不知道被哪个嘴欠的给说告了,段执政哪能饶得了他,一道命令下来,就给老丫那的关监狱去了。
白景善知道这事后哈哈大笑,这种老哈巴狗,谁在台上他舔谁,一上听了就找不着北,着实可笑,如此下场也算他应得应分了,这回你就在监狱里面待着吧,鬼子不来,你也甭想出来!
当然了,对于此事,三老爷是不会承认是他派人秘密告发的……
辫子王败了后,共和更没个样子了,国会也没了,约法也黄了,又赶上欧战打的正凶,白三爷的米国之行更是去不成了。
好不容易欧战完事了,又叫家里的事给绊住了。原因是家里一帮上了大学的小子闹出事了。
前几年闹新文化运动的时候,这群小子就拿新思想来挑战三老爷,可三老爷是什么人啊,什么新鲜玩意没见过。
你来白话文吧,他能给你脱口而出的深情朗诵《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来外文吧,他能给你整个《我有一个梦想》,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黑哥他么的太苦了;
你挑封建大家庭的毛病吧,三老爷拿出几十年前的白家家法,开明的让你没话说。
几个敬字辈的小子不闹了,服了。
白景琦的大小子,北清中文系的白敬业,当场写了首诗献给他三大爷,还差点没在新青年上刊发。
可惜后来人家主编一看是歌颂个老资本家,得,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