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个头不小,看着是一头成年野猪,獠牙长长的探出嘴角,黄白相间的颜色在阳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辉。
生死一瞬,周秉昆无比冷静,快速取下老套筒子,啪啪啪啪连着四枪打了过去,上个任务世界中练习枪法的记忆被迅速唤醒。
饶是如此,唤醒的也有点晚了,最后只有第四枪勉强击中了野猪的左眼,前三枪都打空了。
野猪的一個眼睛受伤,立即被激发出来了凶性,嗷嗷叫着朝周秉昆冲了过来。
来不及细想,野猪已经整个冲了过来,他把老套筒扔了出去,勉强按捺住跳动的心脏,抽出腰间的大刀,拔腿就跑。
这一跑可谓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
但是野猪的速度何止是快逾奔马,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迅速冲了过来。
周秉昆险而又险的已经跑到了一棵大树背后,绕了一个圈子,正看到野猪的后屁股冲过树干。
说时迟那时快,周秉昆抡起大刀,一下砍在野猪后腿上,咔嚓一声脆响,这一下势大力沉的刀砍落,竟然将那野猪的后腿砍了个大口子。
前冲不停的野猪后腿忽然受伤,使不上力,顿时失去平衡,整个身体趔趄着斜撞了出去,脑门子正顶在一棵大树上。
正巧了,那棵树就是郑大虎栖身的那棵树,这傻大个被野猪一撞,树身晃悠之下,竟然把他晃悠了下来。
硕大的身体,一下正好骑在了那头野猪身上,大虎一开始确实是被野猪的气势吓住了,但眼下这野猪整个后半截身体都被鲜血染红了,嘴里还凄惨的叫着,一看就是强弩之末了。
郑大虎呼啸一声,用足了力气,又是一屁坐下去,野猪被压的惨叫一声,气息更加微弱了。
一群人远远的赶来,带头的正是老支书葛树林,一脸焦急的神色。刚才的枪声传了过来,他们一听就知道出事了,紧急赶过来,正好看到郑大虎一屁股把野猪撞的直冒血。
“……”
周秉昆稳了稳心神,提起刀来,走过去在野猪的心窝子处戳了一刀,那可怜的畜生才算是没有被屁股坐死,死在了钢刀之下。
郑大虎嘻嘻笑着:“哈哈哈,真好玩,我骑大马喽!”
“快下来,再骑一会儿猪肉没法吃了……”
周秉昆招呼着众人赶紧过来,葛树林焦急的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两人都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葛家的后生们,看着野猪的惨状,心里都有点发憷,这俩人,一个傻子,一个愣子,竟然真把这么大一头野猪给拾掇下来了,真是傻人有傻福!
有了这么个插曲,这打猎的事也进行不下去了,葛树林很有经验的招呼众人用绳子捆住了野猪的四个蹄子,找了一根粗木棍子,从绳结处插进去。
几个葛家后生和知青前后站好,喊了声“一二三”,一起用力,这个足足有四百多斤的野猪就被硬生生扛了起来。
葛树林也很高兴,这么一大个野猪,够村里人开一把荤的了,瞅瞅周秉昆,心里更中意了。
周秉昆经过这么一场生死搏斗,虽然发挥了灵长类动物的智力优势,但还是为那一刻的生死挑战之刺激而不断回想。
他杀过小子日,打过洋鬼子,就是没和这种野生的畜生干过架,这次任务世界终究是不亏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抬着野猪回了村子,葛树林回家取刀具,和众人分了手。
周秉昆带人走,还没到住处,就被闻讯而来的村民们三三两两的拦了下来,大家一打听清楚怎么回事,纷纷对周秉昆竖起了大拇哥。
这下,周秉昆“大力士”的称号是坐实了,男知青们亲眼目睹了经过,又讲给了女知青,要不是有郑娟一直守着这个小伙子,四个女孩子只怕是要凑过来了。
郑娟担忧又后怕的站在秉昆身边,眼里的泪水堆积在眼眶里,不停的埋怨着他不管不顾。
周秉昆此时正是心情激荡之时,但是也顾念着郑娟对自己的关心和卷帘,好生哄了一番,这才收住了那股子眼泪。
众人正热闹的瞧着野猪,忽然来了一群人,带头的那人四十出头,脑子上的头发已经呈现地中海趋势了。
葛大成悄悄道:“秉昆哥,小心点,那人是王会计,为人很抠门,还爱占小便宜,后面跟着都是他们王家人,跟咱们葛家和李家有点不对付,估计来者不善啊!”
“行啊小子,还知道来者不善呢!”周秉昆没在乎,几个村民他还不放在眼里。
“那还说啥了,我爷总说我能上大学,我老有文化了!”
“哈哈,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就在两人开着玩笑的时候,王会计已经带人围了上来,看着野猪个个眼睛都快直了。
几个王家后生上前就要抢野猪,手脚都不太干净,葛大成一脸凶相,呲着牙把对方逼退。
郑大虎一看有人要动手,这下他可不干了,野猪是他和妹夫一起打的,谁敢动,就揍死他!
“干啥干啥!郑大虎,你想干什么!”
郑大虎喘着粗气使劲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别闹腾了,这是整啥玩意呢,野猪都抬回来了,还不赶紧抬到村部去,围在这干啥玩意!”
王会计张嘴就骂,村民们有的不想看他的嘴脸,一个个转身回家了。
知青们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这是啥情况,都停住了嘴不说话。
周秉昆越众而出,高大的身子站在王会计面前,很有威慑力的道:“呦呵,这是王会计吧,怎么着,看上这畜生了?”
“咋的,你谁啊小子,离我远点说话,没礼貌呢!”
周秉昆又贴近了一下,几乎可以看到对方地中海中的虱子,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顿时把那虱子敲死了。
顺手拿下那个虱子的尸体,在王会计眼前晃悠了一下,“这哪来的虱子啊,谁的便宜都敢占呢,哈哈哈!”
王会计捂着脑子,本想发怒,但是看到对方高大的身材,和手指甲上肮脏的虱子血,心里忽然有点打怵,竟然没说出来话!
“你的虱子,还给你啊!”
周秉昆捏着虱子往王会计肩头上一拍,重重道:“王会计,想吃猪肉可以啊,一会儿拿着碗来,我亲自给你盛饭和肉,你说呢?”
王会计脸色发青,那只大手太有劲了,他挣了几下,丝毫不动。
一个王家小辈看到自家老叔被人按住了,气愤的上前拉住周秉昆的另一只胳膊,狠劲一拽……
纹丝不动。
“……好,你真行啊,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走!”王会计首先怂了。
王家的几个小年轻本来气势汹汹的想要抢猪,但是看到对方那个力气,也不敢扎刺了,灰溜溜的跟着王会计跑了。
葛大成凑过来,嘻嘻笑道:“秉昆哥,还是你行,要不是我爷拦着,我早想揍他了!不过你今天没给他面子,小心他以后给你小鞋穿!”
“哈哈,不是还有你爷爷么,再说了,我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子!”
葛大成高兴的直窜,这下他是彻底服气了。
……
当天夜里,村子里欢天喜地的气氛简直都要压过了严寒,杀猪菜的香味远远的被风送了出去,给这冬日的夜里平白增添了几份温暖。
在葛树林的主持下,猪肉被分给了全村三十多户人家,淳朴的老百姓脸上都是满满的感激之色。
想带人动手抢肉的王会计,也被分了一小碗,周秉昆的意思是,再给地中海一个机会,把握不住,如果还不识相,以后总有收拾他的时候。
至于那些来动手的王家年轻后生,毛都没有。
要说葛树林还算是有手段,这个村子里并没有别的村那种尔虞我诈的气氛,几个大姓的领着,其余的散户齐心,大部分人都能心往一处使。
平日里除了王会计喜欢作妖外,总体上也没什么矛盾,和和气气的。
今天王会计敢出手抢,估计是想欺负新来乍到的知青,没想到就折戟沉沙了。
不提王会计等人的愤恨,其他村民今晚可跟过年了似的,都对周秉昆和知青们很友善。
知青们也沾了光,被分到了许多猪肉,大肥肉块子吃起来,嘴巴吧唧吧唧嚼的直流油,个个都吃撑了肚子。
周秉昆却只喜欢吃瘦肉,还特意要来了猪蹄子,烘烤去了毛,放在大锅上炖了一下午,这才炖的滚瓜烂熟。
郑娟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两个猪蹄子,气的狠狠锤了周秉昆一拳。
秉坤不以为忤,还劝郑娟这都是什么胶原蛋白,女孩子吃了后,皮肤会变好,还能抗衰老,郑娟这才拿过一个吃了起来。
涂志强一边吃着酸菜猪肉,一边吃着“狗粮”,不禁有些羡慕起来。
“要不然,我也找个媳妇?”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自从那天猎到野猪后,周秉昆又上了几次山,却没有打到像样的猎物。
转眼间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春回大地,马家堡子的农民们在生产队的带领下,开始了春耕工作。
整个马家堡子,分成了两个生产小队,知青们被单独变成了一个生产小队,周秉昆担任这个小队的队长。
另外的两个小队,一个是葛家人领着,一个是李家人领着,王家因为出了一个会计,便没在这上面占先,但是王家人也不少,影响不容小视。
说是三个小队,但是知青人数太少,给他们分配的任务也不多,只有三四晌地,乡亲们还是很有人情味的,知道体恤这些城里来的小年轻。
春耕的工作十分繁琐,并不是一般城里人想的那样,挖个坑撒个种埋点土,再浇点水就完事的,而是要有很多环节。
这年头没有大机械,干什么都得依靠畜力和人工,忙活下来十分累人。男知青还好点,毕竟有些体力优势,女知青们可就惨了,虽说都不是什么娇小姐,但是城里的活计,怎么能比得上农活呢!
一进三四月,冰雪消融了,老支书就组织着村民,赶着牛,拉着耙耱把大地犁了一遍,去年重的庄稼茬子被翻了出来,冰冻了一冬天的大地被规整成碎块,黑土地松软的下不去脚。
气温一天天的变暖,播种的时候到了,简陋的背负式播种器,被知青们一个个背在身后,一步一敲打的洒落着种子。
周秉昆扶着犁,用犁铧将地垄合上,种子便被埋藏在地垄之中。
对于有着轻微强迫症的周秉昆,能够从零开始将一块地拾掇成型,真是满足了他的无限期许。
他力气够用,有些地方牛进不去,他就拽着郑大虎,一起用力带着犁在地里纵横,引得其他两个生产队的村民们啧啧称奇。
这俩傻小子,真是太有劲了,惹不起啊!
春耕完毕后,还没歇几天,地里的种子就发了芽,从土壤中破土而出,长成了一颗颗矮小的绿苗。
这可都是农民的希望啊!
不过更可恶的杂草也逐渐生长出来,因为没有农药的压制,这些小草只能用人力清除。
村里有个铁匠,打造了很多锄头,周秉昆这一队也分到了锄头,一人一把,扛着到大地里去铲地。
多余的杂苗和杂草被金属器具切割成两段,又被撩起的土壤埋没其下,化作了庄稼苗的养料。
郑娟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变黑了,吃猪蹄子也对抗不了太阳的威力,随着夏天的到来,这一点更加明显了。
周秉昆砍了些柳树枝,给郑娟编了个草帽,戴在头上后,这才减缓了一些太阳的炙烤。
今年年头不错,勉强算得上风调雨顺,不需要怎么浇地,夏天和秋天未到的时候,知青们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大半年干下来,周秉昆遗憾的发现,他们这些知青在他的带领下,干活的积极程度甚至都超过了那些村民。
不是说村民都奸懒馋滑,而是被这制度给束缚了积极性,压根不愿意卖力干。
村后的河里,鱼群密集,村民们都自己织了简陋的渔网,纷纷到河里抛下去,每一把都能有所收获。
如此世外桃源的生活,简直让知青们乐不思蜀。
好日子过的也快,秋天丰收的季节到了,也是农民最劳累的一段日子,大家齐上阵,收割着春天播种下去的希望。
玉米、大豆,纷纷被收割,运到了村子里的空场院存放起来。
知青们的田也收获满满,城里的年轻人们笑着掰苞米、扒玉米、搓玉米,虽然手都累的没有知觉了,但还是沉浸在这种简朴的劳动形式当中。
冬天再次到了,今年知青们已经不需要预支粮食了,凭着自己的劳动挣足了工分,粮食自然分得到,吃着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年轻人们都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过,憋了大半年大招的王会计又跳出来作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