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周秉昆等知青大吃一惊的是，于燕妮这蠢女人竟然变卦了，也不知道她咋想的，竟然表示不追究了，还说想就此嫁给王德发。

别人不知道的是，于燕妮来下乡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和家里决裂了，因为和秦辉的恋情，家里人都不准备认她这个女儿了，现在秦辉还跑了，她就更没指望了。

家家回不去，秦辉嫁不了，下半辈子已经没指望了，还不如就交代在这得了。

事实上，昨天晚上那两分钟的后半段，她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为时已晚，干脆闭着眼默认了，谁能想到这老货就两分钟啊……

知青们本来还义愤填膺呢，这下苦主都不言语了，他们自然也没法出头了，只好撤了，这事他们不管了。

事虽然不归他们管了，但是知青们和王家的仇算是更深了，他们当中有些胆小的不由得有点惴惴不安起来。

周秉昆却不在乎，大江大浪都闯了过来，咸丰老鬼子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区区几个村民算的了什么，敢使坏水，大不了人道毁灭而已……

要是于燕妮自己争气，那自己还有帮下去的必要，可既然这女人自己都拎不清，那他也没有继续插手的必要了。

郑娟目睹了事情的变化，她的心结也解开了，这個于燕妮就没有心疼的必要，自己就是个糊涂蛋。

本来借着这事搞一搞就能提前回家的，竟然傻乎乎的被人劝着当了小老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诚不我欺！

这时候，她们还不了解于燕妮和家庭的关系已然破裂，世事如此冰冷残酷，又岂是于燕妮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能承担的住呢！

……

几个月后，事情又出了后续。

王德发本来就是提了裤子不认账，压根没想娶于燕妮，好不容易熬死了老婆，这还不趁着好机会，多给自己的二弟一点逞威风的机会。

谁想到这女人打蛇随棍上，竟然还要嫁给他，以后这还怎么出去玩了！

王德发不情不愿的拖着拖着，婚事还没等开办，于燕妮没过多久就被葛大夫查出珠胎暗结，肚子越来越大。

未婚生子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出在了她这种特殊身份上，丑闻就更大了。

王德发脸皮厚自然不怕人讲究，葛树林拿他没法子，只好一再勒令他赶紧娶了于燕妮算逑，眼看着肚皮都藏不住了，王德发也只好表示同意。

但是这事最后还是没成，被王德发17岁的儿子王小勇给闹黄了，老王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家产攒下不少，新来的小后妈怀着孩子，明显是来者不善。

结婚这天，王家办了个席面，但是却没有外姓人来参加，只有几个跟王家关系铁磁的过来吃硬菜。

王德发也看开了，这女人眼下一点依靠都没有，跟自己前妻那个黄脸婆河东狮没法比，就是结了婚自己在这家也是一言九鼎，想咋的对方根本不敢管。

四十多岁又做了新郎官的王德发志得意满，别看咱两分钟，但是这一发就中，这是多大的运气，哈哈！

老夫聊发少年狂啊，硬菜都端上来了，结果门口来了个更狂的。

王小勇和他爹一样，狂得很！

年少轻狂不懂事的王小勇，被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亲戚，撺掇着闹了一通，婚事就此黄了。

于燕妮仿佛一个没人管的弃儿一样回到了知青点，也没人愿意理她，好在有郑娟的约束，并没人故意排挤她。

但是，她的孩子最终也是没保住，在一个下雨天意外滑倒，搞得流产大出血。

人也没保住，这个可悲又可怜的女人最后在郑娟的怀里失去了最后的温度。

周秉昆帮忙主持丧事的时候，恰好也接到了于燕妮老家的来信，于父于母对女儿做下丑事十分恼火，表示不再认她这个女儿了。

时代的巨轮终究还是碾压在了周秉昆的脸上，习惯了在上个任务世界大开大合，硬碰硬解决问题的他，久违的陷入了迷茫。

二十多个知青怀着兔死狐悲的心情，将这个客死异乡的可怜人埋葬在了大山里，让山风与晓月与她作伴，听她诉尽愁肠。

本来和谐美好的下乡生活，顿时显得有些萧索和冷酷起来。

做尽了恶事的王德发却没有受到什么惩处，王家颇有些门路，既然女方都没了，父母也不追究，便只是做了个免职但暂时留用的处分，就了结了这件不光彩的事情。

葛树林人毕竟是老了，葛家的后辈在仕途上还不成气候，只能被迫接受了这个不太公正的结论。

王家人和知青的矛盾，也逐渐扩大，凭着身为会计的便利，给知青们少算工分，苛刻对待的事情多次发生，闹得很不愉快。

知青们一起去找到老知青葛树林告状，却也没得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案，葛树林找王德发讲了几次，对方也不做理会，只能被动的主持了几次正义。

人都走完了，老支书拉着周秉昆，一起喝了一顿大酒。

酒后吐真言，他毕竟还是老了，没有了年少时奋勇杀敌时候的锐气，老泪从那干枯的面皮上缓缓滚落。

联想起王德发的丑恶嘴脸，周秉昆的心里的某些决心更加坚定了……

12月份的时候，农忙过去，秋收冬藏又是一年。村民们结束了忙碌，开始为过冬做起了准备。

这天，村里的王会计要到上级部门汇报工作，着急忙慌的也没找到人帮忙赶车，这个带着厚厚瓶底子眼镜的猥琐家伙，只能选择用自己生疏的车技，勉强赶着马车出了门。

天公不作美，大雪毫无预兆的下了起来，山路本就难行，车技不行的王德发赶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心里焦急异常。

忽然，拉车的马匹仿佛受了惊，疯狂的不受控制朝着路边的山林里冲了进去。

王德发被发狂的马车甩了下来，整个人翻滚着撞在了道旁的大树上，整个人变成了“V”字型，凄惨的结束了猥琐的一生……

在他旁边，不知从哪落下来一件被撕的破烂的女人衣物……

马匹也带着马车坠入深谷，谁也没留意到，那匹可怜的马儿菊花里，插了一支短短的铁钉……

大雪封山后，王德发的尸体被艰难找回，马匹和破碎的车辆却拖不上来了。

那件衣服成了一些不太好的物证，指向的事情不能明说，王家人得知后也不吵了，为了身后名还是闭嘴为好。

马车碎裂了没什么价值，但是那马肉可是好东西。这年头吃肉还是稀罕事，马是村里公家的，这一死，村里的人都不想少了这口马肉。

即使这匹马造成了亲人和朋友的死亡，他们也不在乎，有肉吃，谁会去管一个死去的人呢。

据说这个年代，南方大山里穷苦人家，毒蛇咬死了男人，人和蛇的尸体一起送回家，家里剩下的孤儿寡母竟然把蛇炖了吃了，也算是变相为男人报了杀身之仇了……

知青们带着家伙帮忙，一起下到沟底去切割冻住的马肉，那颗小小不起眼的钉子，便随着周秉昆悄悄的一个不起眼动作，彻底泯灭了痕迹。

一场大雪封山，马家堡子暂时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通道，王德发已经死在那了，没人敢顶着风险再出去请示上级单位。

王德发死的很不是时候，年底了，生产队结算的时候一到，多少社员眼睛都望穿了，就想分点粮食物资好过个肥年，这下少了会计算是彻底玩不转了。

葛树林急的腮帮子起了好几个大泡，这事没点文化可干不来。就算是像葛大夫认字，但是也不会算账，想干会计也是痴人说梦。

整个马家堡子找下来，竟然没有几个能读书认字且能掐会算的，这可愁坏了老支书。

这时候，周秉昆站了出来，毛遂自荐，不过荐举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女知青里头的带头人——郑娟。

郑娟的数学好不好，没人比周秉昆更了解了，因为这根本就是他真·手把手教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点账面上的数，郑娟拿捏起来毫不费力。

郑娟本来不想干这个的，她只想踏踏实实的干好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想当什么会计。

周秉昆拉着她在雪地里劝了好久，这才把她说明白。

只要郑娟干了这个会计，年后经过上头的认定，以后那这个职位就掌握在自己人手里了。

以后王家人再想要欺负知青们，那可就费劲了。

而且，郑娟当了会计之后，这下地干活的工作可就不需要做了，多出来的时间，周秉昆准备继续让郑娟学习功课。

下乡之前，郑娟的文化课，已经学到了初中毕业的水准。

之前不是周秉昆不教下去了，而是他自己明面上的学历也就只是这样，万一被人知道了，有小人举报，那这事可就说不清了，难不成你是神童，能以外门（初中）弟子之姿，领悟内门（高中）之技艺？

眼下到了农村倒是无所谓了，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水平，自然可以把高中的内容交给郑娟了。

再过几年，形势就要发生极大的变化，周秉坤和郑娟不可能一直窝在这个小山村，让他在这过一辈子他是一万个不干的。

这么说境界有些低了，但这就不是奉不奉献的事儿，人必须得在合适自己的土壤上，才能做出属于自己最大的贡献。

郑娟很听劝，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心上人的建议。经过了老支书的考核后，仓促上阵，临时上岗，帮忙把这一年积攒下来的数据清算的一清二楚。

郑娟为人公正，她统计、分配都不偏不倚，赢得了马家堡子村民的一致认可。

当然，这里头不包括一些王家的顽固分子，但是没有了代言人，他们已经掀不起太大的浪了。

大雪停了之后，老支书带着村民和知青们疏通了通往外界的道路，在春节前终于重新取得了与外界上级部门的联系。

得知了王德发的死讯后，又有葛树林的一致推荐，靠山屯个位会的领导点了头，郑娟暂代马家堡子会计的决定就这么下达下来了。

消息传回来时，知青们都高兴坏了，欢天喜地的过了在这里的第二个春节。

郑娟则暂时停止了干体力活的工作，专职做会计，统计生产队员的工时工分，闲着的时候就默默学习背诵周秉昆新教给她的知识。

……

季节交替，岁月无声。

农村的日子就是这样，如果你没有点追求的话，那么可能你的一生都会在一年又一年的劳作之中空耗过去。

这已经是周秉昆和郑娟来到马家堡子的第四年了，周秉昆终于到了结婚年龄，郑娟苦苦等候的领证时间终于到了。

又到了寒冷的冬季，1972年12月末的时候，靠山屯传来了指示，要求郑娟这个会计到靠山屯公社各位会汇报工作。

看着工作认真负责，欣然应诺的郑娟，葛树林忽然欲言又止起来……

两年里，这种类似汇报已经经历好几次了，郑娟都在周秉昆的陪同下顺利度过。

只不过，这次传令的却是一个叫易建设的副主任，情况有点不一样。这货是原来王德发的后台，没有他就没有王德发。

葛树林闻言欲言又止，他知道郑娟是周秉昆未过门的媳妇，自然心理上爱屋及乌。

他拉住郑娟，隐晦的表示了一下这个所谓汇报工作的另一重含义。

王德发犯事奇怪的死掉后，易建设这老东西就一直蛰伏，想来是觉得风险太大，没有动作，眼下过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贪欲出手了。

郑娟冰雪聪明的人，有文化，还在周秉昆的熏陶之下，见识也与其他人有所不同，自然明白了这是索贿的意思。

也正常，他王德发凭什么稳坐职位，里头肯定有些猫腻，如今王德发死了，这猫腻自然就轮到了她的头上。

当天晚上，郑娟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周秉昆。

“敢收我钱的人，坟头草都几丈高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我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某处空间中，王喜光、关静山、咸丰：“你特么说话别太过分……”

“正好顺带脚了，解决这件事后，咱们把结婚证扯一下！”周秉昆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郑娟却顾不上别的乱七八糟，听到领证，整个人都傻了，痴痴地望着心里的这个男人。

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啊！

周秉昆也是心潮涌动，一把将郑娟抱了个满怀，却不料劲儿使得太大，一下子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银白色的雪粒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缤纷的色彩，洒落在二人的身上。

两人抱在一起，只觉得内心无比温暖，这个人世间，终究还是有着真情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