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鹏收回双手，交叉在胸肌前，与安若曦四目相对，大概10秒钟，他摇摇头，微笑起来。

安若曦也跟着微笑起来，同样没有说话。

两个人，仿佛是一对失散多年的老友，用眼神与表情在交流。

3分钟后，宁小鹏点点头，舌头顶了一会大门牙，才告诉她：“市长热线，恐怕不顶用。这样，安若曦，你直接打去卫生部，哦，不，应该叫卫计委了。对，就是卫计委。”

她放下手机：“你干嘛不说打去World Health anization。”

“这是我们的内部事情，WHO没资格管。”

安若曦右手肘压在桌面，手掌托着脸，左手去扯宁小鹏的白大褂：“宁医生，你真的不愿意帮我放环啊？”

他点点头：“你要是取白带，我可以帮你，放环，我真的不能帮你。”

“宁医生，看不出来你这么坏，故意说取白带，想看我就直说嘛！真是的，呵呵……”安若曦拿回就诊卡，起身走出两步，就停下来，回头问他：“门诊几点上班？”

“3点到6点。”

“宁医生，嗯，我觉得你吧，现在非常流行的一个词，很适合你。”

“嗯？”

“直男。呵呵。现在社会变了，你这样当医生，不好，迟早会吃亏，很容易没饭吃，更别说买车买房了。当然，我是希望你坚持自己的原则。”

“你放心，我会的。”

“但愿其她病人能够理解你，我就怕你行医这条路走不远。”

“明天与意外，都无法预测，过好今天就可以了。”

“呵呵，才多久不见，宁医生都变哲学家了。话说回来，你……真的愿意帮我取白带？”

宁小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白富美的世界，哪个男医生不想看看？

“恐怕，你没机会帮我取白带咯。呵呵。咱们后会有期咯，拜拜！”

“拜拜！”宁小鹏看着安若曦离开，感觉就像午休做了一场梦，可是他没得午休啊！而且，是安若曦神不知鬼不觉地敲门走进来，什么都没干就出去了，好像也干过点什么的样子。

宁小鹏摇摇头傻笑着，然后继续码字写病历。

因为是周末，能够收住院的病人不多，4点多钟，来了一位产妇，情况平稳，放在产房待产。

5点半左右，来了一个70多岁的阿婆，名字叫伍阿姨，是她两个女儿陪伴来的。

宁小鹏看着入院通知单，诊断：多发性子宫肌瘤。

伍阿姨话并不多，基本是她两个女儿在说话。

宁小鹏经过问诊，采集到病史：伍阿姨体检发现子宫肿物15年余、腹胀半年。她于15年前开始发现患有子宫肌瘤，当时像花生米那么小，就一直没处理，半年前开始出现下腹部闷胀，腰背部酸胀，一直以为是劳累未在意，期间伴有小便次数稍多，时常便秘，两侧腹股沟有压迫感，偶尔有淡红色阴道分泌物。前天在当地卫生院做免费的体检，发现子宫太大、有很多子宫肌瘤。卫生院医生叮嘱到市里看病，所以今天来就诊。

既往情况：49岁停经，生过7个小孩，2个儿子5个女儿，丈夫与小孩健在。现在陪伴来的是第二个女儿和最小的女儿。伍阿姨和她两个女儿都否认她以前生过病。

宁小鹏有些不放心，感觉肖阿姨有些呆呆的，动作迟缓，不苟言语，而且都没有笑容，看上去鼻唇沟比较浅。

伍阿姨的两个女儿就告诉他，都这个岁数了，有点老年痴呆症很正常，所以今天是两个人陪着来住院。

宁小鹏接过卫生院的阴超报告单，但见上面写着：子宫巨大，见多个肿物，最大为26×15×8cm，肿物内有钙化灶。

这个实在是太大了！还存在子宫肌瘤变性坏死可能。

宁小鹏为进一步了解情况，再次询问伍阿姨：“阿姨，你有没有肚子很痛的时候？”

伍阿姨摇摇头：“不怎么痛。”

宁小鹏让她们稍微等一下，他去打印资料再找他们签字。

病人70多岁，做普通的肺部X光容易漏诊，在卫生院刚做阴超没几天，所以，宁小鹏除去开出常规的抽血、心电图、腹部（肝胆脾胰肾）彩超检查，还给伍阿姨开出胸部平扫（CT）、盆腔核磁共振（MRI），这些是子宫肌瘤患者的常用辅助检查。

家属对这些检查没有异议，都签字同意。她们还问宁小鹏，什么时候安排手术，好安排人来陪护。

宁小鹏告诉她们，先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谈论手术，要是检查没特殊，最快周一做。

护理员吕小兰让值班护士给伍阿姨抽血，她先去放射科、B超室排队，临近下班了，需要早点去排队，等下再返回来送血去检验科检查。

宁小鹏在给伍阿姨取阴道分泌物的时候，做了妇检，触摸到整个下腹部都是硬邦邦的，还问她：“阿姨，你长子宫肌瘤这么久了，都没有过阴道流血或者肚子很痛吗？”

伍阿姨淡定地回答：“我没有啊。哦，不记得了，我没有的。”

值班护士一边抽血一边调侃：“她老年痴呆了，有也说没有呀！”

宁小鹏就思考着，要是有阴道流血，家属应该知道，家属不应该隐瞒，至于腹痛，伍阿姨这个年纪了，神经敏感性差，巨大的子宫压迫估计也难以引起痛觉。所以，他就没在意，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等辅助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就知道有没有其它问题。

护士抽好血，顺便测血糖，是正常值。

……

第二天，宁小鹏值班，覃楚楚来查房，协调医师们的手术。她根据各个医生手头上待手术病人的情况排好顺序，第一台是其她医生的，第二台和第三台给宁小鹏，后面接其她医生的病人。

宁小鹏有两个待手术，都是子宫肌瘤，伍阿姨的子宫肌瘤巨大，手术难度较大。

覃楚楚亲自找家属聊，给家属看盆腔核磁共振的图像。巨大的子宫肌瘤压迫到膀胱、肠道，所以出现小便次数多、便秘的情况，同样会引起下腹部闷胀、腰背部酸胀、两侧腹股沟有压迫感，根据图像看，子宫肌瘤中间缺血变性，不好说会不会有恶变的风险。

其它检查，血脂稍微高一点，胸部CT显示：主动脉弓硬化斑块形成。

鉴于伍阿姨年纪大，单纯剔除子宫肌瘤手术需要时间久，她长时间躺在手术床容易引起血液流通慢，静脉栓塞风险较大，所以，覃楚楚建议做开腹切子宫。

家属做不了主，就打电话回去给父亲及其他兄弟商量，最后一家人都同意切掉子宫。

于是，宁小鹏就发了伍阿姨行开腹全子宫切除术的申请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