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有些荒谬，但事实就是，在埃德加看来，埃里克-怀特也好、哈利-史密斯也罢，和他们比较，他的最大优势就在于自己的一无所有。

这，不是玩笑。

因为埃里克和哈利已经站在金字塔顶尖，多一个安森不多、少一个安森不少，安森对他们来说价值有限。

但对于事业刚刚起步却拥有威廉-莫里斯作为后盾的埃德加来说，却是另一個故事，截然不同的故事。

他，愿意为安森倾尽所有。

所以，他需要放手一搏。

眼前，安森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望过来，埃德加就知道，现在就是自己破釜沉舟全力以赴的时候了。

“咳咳。”

埃德加清了清嗓子。

“这是威廉-莫里斯的会议。哈利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在威廉-莫里斯，恐怕没有人不认识哈利-史密斯。”

“他是一个狂妄自大的混球，但他确实非常有能力。”

“他会抹上厚厚的三层发胶，即使飓风来了也不会凌乱，他会带上一块劳力士，也许，他还会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确保你不会错过窗外世纪城的景象，让你意识到他的办公室在十七层的位置。”

话语，略显凌乱，但格外生动，那些琐碎的细节轻而易举就将画面勾勒出来。

“‘我见过无数演员，无数’，也许，此时他还会罗列一些重磅级的名字，增加自己的语调，然后再继续，‘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却不一样，只有少数几位演员能够给我这样的感觉，比如马龙-白兰度（Marlon-Brando）’。”

“他一定会提到马龙-白兰度。每次都是如此，男演员的话就是马龙；女演员的话则是奥黛丽-赫本（Audrey-Hepburn）。”

“因为在马龙和奥黛丽的职业生涯晚期，哈利刚刚进入威廉-莫里斯收发室工作的时候，他不仅近距离见过他们，而且还曾经担任他们经纪人助理一段时间，偶尔帮忙跑跑腿，偶尔帮忙电话和信件联系。”

“他总是乐此不疲地讲述马龙和奥黛丽的那些轶事，当然，又有谁能够拒绝马龙-白兰度和奥黛丽-赫本呢？”

“巨星，毫无疑问的巨星。”

“但我希望你问他一个问题，‘我如何脱颖而出？我如何彰显自己的特色，证明自己具备成为巨星的能力’？”

安森轻轻抬起下颌，埃德加确实抓住了一个重点，而且可以看得出来，埃德加对哈利也有足够的了解。

那个问题，看来就是哈利的短板。

事实，确实如此。

在埃德加看来，哈利-史密斯的强项在于经营人际关系却没有艺术鉴赏能力。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哈利从来不曾自己从零开始培养出一线巨星。

如果是具备一定基础的艺人，他往往能够根据自己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交际能力打开局面，反正挑选大导演大制片人大演员合作就不会出错，但具体到一部作品如何、什么作品合适、为什么要挑选这部作品，他则两眼抹黑。

缺乏创造力，也缺乏想象力。

所以，哈利不知道应该如何培养演员，只是根据演员现有的基础去梳理去发展，寻求更进一步的突破口。

当然，这也是非常难得非常重要的能力——对二线三线演员来说是如此，但对新人却非常不友好。

而且，哈利崇尚“巨星”，他相信巨星的魅力，比如马龙和奥黛丽，所以他更愿意花费时间在顶尖明星身上。

就目前而言，哈利手里拥有迈克尔-贝（Michael-Bay）、娜塔莉-波特曼（Natalie-Portman）和梅尔-吉布森三位介于一线和二线之间的顶尖艺人，超过80%的工作时间都在围绕着他们打转，忙不过来。

正是因为如此，埃德加才要求安森询问那个问题。

埃德加相信，哈利无法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安森嘴角轻轻上扬起来，流露出一抹好奇，“我以为威廉-莫里斯讲究按资排辈，你这样背后编排哈利，真的没问题吗？”

埃德加哑然失笑，“我应该这样说，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经纪行业也已经不是八十年代的景象了。”

一个停顿，轻轻耸了耸肩，“欢迎来到好莱坞？”

“哈。”安森喜欢这个回答，埃德加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够坦然也够直率，“那么创新艺术家的会面呢？我们都知道，创新艺术家现在就是行业龙头。”

“‘嘿，安森……’”埃德加捏着嗓子说道。

安森直接欢笑起来，“你可以用你的声音说，有人说，你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演员吗？”

埃德加并不介意，摊开双手，“所以我成为了一位经纪人。”

安森开怀大笑。

埃德加切回自己的声音，“埃里克-怀特会这样说，‘我们是业内最强’，简单直接，‘整个好莱坞的演员们都渴望进入创新艺术家，特别是新人演员，我们都知道创新艺术家拥有好莱坞最好的资源和最好的体系’。”

哇哦，如此自信？

埃德加扯了扯嘴角，“安森，这是我说的，不是创新艺术家，因为这是事实，他们有这样的自信也有这样的底气。尽管从收入财报来看，我们威廉-莫里斯已经追上创新艺术家，现在两家公司不分轩轾。”

“但是……”

“论影响力，我们比不上创新艺术家。”

“这，确实是事实。”

“安森，你知道‘两千万俱乐部’是怎么来的吗？还有‘烂仔帮’以及帮助你赢得瞩目的‘老友记’又是怎么来的吗？”

不需要回答，结合前后语境，答案就已经出来了——

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

安森眉宇轻轻一挑，“哇哦，我承认，你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没有想到，你对竞争对手有如此评价。”

埃德加并不介意，“诋毁对手的强大和出色，其实等于在摧毁自己的信心。相反，承认对手的出色则是完成自身蜕变的第一步。”

在名利场里，拥有这样的心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埃德加又补充说到，“更何况，这是行业共识，我们都知道，恶龙就在那儿，否认事实只会让自己显得愚蠢，创新艺术家证明了自己，我们没有必要嘴硬。”

安森倒是有些好奇起来，“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前往创新艺术家成为一名经纪人呢？”

埃德加看了安森一眼，“这和我们讨论的事情无关。”

安森不赞同，“既然你认为创新艺术家如此强大，偏偏你又没有加入创新艺术家，这显然是矛盾的。”

埃德加细细地想了想，“你是正确的，莪刚刚犯错了。”

爽快地承认错误。

“我没有加入创新艺术家，其实和你即将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不是创新艺术家不好，而是说你适合创新艺术家的商业模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