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正在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安森。

尽管安森是他亲自前往巴黎试镜选择的演员，甚至拉上汤姆一起；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得不承认：

他看走眼了。

显然，他和汤姆以为自己已经里里外外看透了安森，这也是他们选择安森出演小弗兰克-阿巴内尔的原因；但现在看来，他们都低估了这个花瓶。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史蒂文就要错过安森了。

脑海里闪过一个灵感，史蒂文忍不住开口，“也许我们下次还可以继续合作。”

“我的荣幸。”安森立刻给出了回答。

史蒂文也就是冲动一说而已，却没有想到安森的回答如此直接，“怎么，你就不担心剧本和角色吗？”

安森摊开双手，“不，我比较担心无法挑战更多不同的角色。”

史蒂文眉尾轻轻一扬，“哪怕作品失败，甚至是一场灾难？”

安森点点头，“犯错总比无聊好。”

史蒂文不由一愣，细细咀嚼了一番安森的话语，不由自主地，他就想起十五年前的自己。

当时，他已经在商业层面赢得无数成功，“大白鲨”、“夺宝奇兵”、“外星人ET”，他把自己童年的幻想全部演变为大屏幕上的一個瑰丽世界；但他试图做出不同尝试，试图在大屏幕上探讨更多不同可能。

于是，他选择了改编原著小说“紫色”。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包括他亲近的好友乔治-卢卡斯，人们认为他这是亲手葬送自己的导演职业生涯。

然而，他依旧这样做了。

因为他相信，犯错比无聊更好。

如果一位艺术家担心犯错而停留在自己的舒适领域，那么唯一结局就是自己亲手慢慢扼杀自己的职业生涯。

再次看向安森，史蒂文的眼底就流露出一抹笑意，赞许地轻轻颌首。

不等史蒂文开口，安森就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即使我再天真愚蠢，也不至于当面拒绝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应该由经纪人背黑锅。

史蒂文秒懂，一下没有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所以，你们正在说什么笑话，介意分享一下吗？”身后传来调侃声，一回头，赫然是如同企鹅一般摇摇摆摆登场的汤姆。

史蒂文的笑容隐藏在胡子后面，“我正在告诉安森，刚刚这场戏，他完全抢走了所有光芒。”

安森：我？等等，什么？

看着安森那满脸无辜的表情，汤姆倒是落落大方地摊开双手，“我承认。伙计，刚刚的表现非常出色。”

一边说着，汤姆一边上前给了安森一个拥抱，嘻嘻哈哈地说道，“你谋杀了我，彻彻底底，一点面子都没有留下。”

砰砰砰。

汤姆重重拍打安森的后背，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显然，这是一个玩笑。

安森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回应，等着汤姆拉开距离，他再做出一副“忍耐不住无可奈何咳嗽吐血”的动作，完事后，擦了擦嘴角，若无其事地看向汤姆和史蒂文，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

汤姆，目瞪口呆。

史蒂文爆笑如雷，“哈哈，你也终于有栽跟头的一天了。”

“安森，我告诉你，人人都以为这家伙老实，都是阿甘惹的祸，但其实，他私底下就喜欢恶作剧捣蛋，偏偏人人都害怕他，不敢反击，所以他百发百中、次次得手，恶霸，绝对恶霸，终于有人反抗他了。”

但一回头，就看见安森拼命眨眼睛满脸尴尬紧张的表情，不断用眼神示意汤姆，“导演，我才刚刚加入工会呢。”

这，其实依旧是一个玩笑，暗示汤姆在演员工会只手遮天，安森还要看汤姆的眼色才行，这是让史蒂文帮忙求饶呢。

一秒，两秒。

“哈哈哈。”汤姆捧腹大笑，“史蒂文，你真应该看看你的表情。”

史蒂文也没有忍住，“哈哈。”再看了满脸淡定的安森一眼，“哈哈哈。”

气氛，好不热闹。

任何一个有眼睛的都能够看得出来，站在两位大佬面前的安森，如鱼得水，这样的场景可不是那么常见。

然后，汤姆终于收回注意力，“我是认真的，安森，刚刚表现非常精彩，你的一些节奏处理非常出色，我想，我也应该调整一下，把整个情绪再紧绷一些，和你的从容形成对比，喜剧效果会更加突出。”

传奇能够成为传奇，不是没有理由的。

安森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顺着汤姆的思绪展开，“具体是哪些部分呢？”

对手戏的重点就在于，两个人的表演状态应该形成一种互动，哪怕没有眼神交错也没有台词碰撞，但整个人的情绪、节奏、张力等等散发出来的能量都在互动，进而形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听到对话，史蒂文主动打断，“我想说的也是这个。”

两位演员的视线双双看向导演。

史蒂文，“刚刚这场戏非常好，非常非常好，我们不需要重拍，这一条就可以了。但我们需要补机位、补特写。”

“安森，你刚刚的眼神处理非常漂亮，我需要补几个特写，维持你现有的思路和状态就可以，你做得很好。”

“至于汤姆，我不担心你，你和安森继续商量，你可以稍稍把状态紧绷一点，我认为这没有什么问题。”

说完，史蒂文就准备离开了，但演员却不行。

汤姆呼唤住史蒂文，“等等，等等，安森的眼神特写，具体是哪些部分，我在什么位置？我和镜头的空间位置如何？”

“史蒂文，我也需要做出调整。”

灵感，源源不断爆发。

正是因为安森的表演出色，连带着汤姆对角色对剧情的理解也产生更多想法，脑海里的思绪开始井喷。

其实，史蒂文也是一样，如何用镜头去捕捉表演细节，再用这些镜头构建整个场景，脑海里的构想更上一层楼，在原本的规划基础上诞生更多想法。

你一眼我一语，汤姆和史蒂文展开交谈。

而安森呢？

侧耳倾听，百分之百专注。

安森必须承认，他对表演的理解和呈现还是处于初步阶段，更多依靠的是本能，在梳理角色脉络的基础上做出一些反应；他无法像汤姆或者史蒂文那样看到全局，并且根据全局进一步延伸表演与镜头的关系——

经验，终究还是太少。

但没有关系，和“公主日记”作为旁观者不同，这次他不仅能够近距离和大师学习，还能够投入实践。

哪怕只是旁听，安森也同样能够学习到很多东西。

果然，“猫鼠游戏”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一边拍摄工作，一边灵感迸发，就如同艺术创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