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兆虎的神情及语气，王振东就知道不妙。

当即问道：“人受伤了？”

陈兆虎点点头，说道：“那边派出所打电话过来，说司机死了，中了两枪，会计的脑袋中了一枪，也当场死亡，只有李大明中了一枪，只不过打到了腰椎骨……”

听到这样的伤情，王振东心里一惊。

他娘的，还不如死了，这样的伤肯定半身不遂，以后一辈子要人照顾。

陈兆虎看着王振东铁青的脸色，低声继续说道：“李大明已经被送到当地的一家医院，由于伤情严重，暂时没办法转到京城来……”

王振东点点头，扫了一眼陈兆虎与另外两人，说道：“你们稍等，我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说完，王振东返回房间，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一身旧军装，就与文艺秋说了一声。

随后出了门，开车跟着陈兆虎他们的吉普车，很快出了城，也与另外两辆轧钢厂保卫科的卡车汇合，一行车队朝着保定方向疾驰而去。

出事的地方，在保定与四九城中间的一个公社附近。

劫匪已经杳无音信，车子上采购的物资，也被洗劫的差不多了，王振东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多。

到了之后，直接去了公社派出所，了解具体的案情。

王振东没有出头，让陈兆虎出的面，他来的目的，也仅仅是因为李大明，这也是陈兆虎去喊他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毕竟李大明是王振东的姐夫。

在一旁听了案情分析之后，王振东就知道，想抓到凶手几乎不可能。

有枪，还不是一个人，而是团伙作案，已经在附近几個县，劫杀了几起大案。

这样的悍匪团伙，流动性很大，而且还可能有车辆，或者说运输工具，不然那么多物资不可能被那么快的转运。

王振东心里根据派出所的人所说情况，进行了分析，随后想到附近就是太行山山脉。

他猜测这伙人很可能会选择躲进大山里。

如果是这样，想抓到这些人很难。

当然，他不会管这些事，这些是派出所的事情，也是当地公安的工作，而陈兆虎是厂里保卫科，也不可能长时间在这里抓劫匪。

他再想的是，李大明的伤情，还有心底里冒出来的一丝念头。

等这边案情说完，陈兆虎与王振东还有派出所的所长，三人前往了镇医院。

李大明还在抢救，但王振东已经从院长嘴里知道了伤情，李大明的确是伤到了腰椎，就算救活也是截瘫。

对此，王振东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很复杂，他甚至希望李大明救不活最好。

这是出于对姐姐一家的考虑，他可不想李大明半身不遂，让姐姐照顾其一辈子。

这样的罪，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的轻松。

在战场上，战友伤了，都是要求给个痛快，王振东也很想给李大明一个痛快。

当然，现在他不能表现出来这样的想法，不然会被人诟病。

“我是伤者的小舅子，也是轧钢厂的副厂长，你们一定要全力救治，不惜一切代价……”

不仅不能表现出放弃的想法，还得把话说的漂亮。

果然，王振东这样的话一说，院长与派出所的所长，都立刻变的态度不一样，之前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有个轧钢厂副厂长过来了。

而且居然还是伤者的小舅子，如此一来，事情就不能不认真了。

院长亲自去了手术室，王振东随后对派出所所长说道：“我分析了一下，那伙劫匪很可能是躲在大山里的，陈科长，你与派出所的同志配合，看看能不能循着痕迹，进山追查一下……”

陈兆虎当即领命，与派出所所长离开了。

王振东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心情有些复杂，很复杂。

因为他知道，李大明是彻底废了，但想到姐姐，他心里就有了杀心。

当初为了姐姐一家，他能够当什么事没发生，放过李大明，现在也能够为了姐姐，解决掉李大明。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李大明连累一大家子，还不如一了百了，不然，他不敢想象，姐姐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想到姐姐以及五个外甥外甥女，被李大明这样一个半身不遂的连累着，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王振东心里就下了决心。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别说夫妻了，对姐姐与李大明来说，都是痛苦的，还不如死了，干干净净。

从长椅上站起，王振东来到手术室门口，手术室很简陋，是一间病房改造的，房门上居然有一块透明玻璃。

能够看到手术室里，只不过手术室里有帘子遮挡着手术台，看不到具体的手术情况。

但就在王振东站到房门口的时候，帘子的一角，被护士带着掀开一角，正好让王振东看到了李大明的头部。

李大明的身体是趴在手术台上的，脸侧着，神奇的是，李大明的眼睛是睁着的。

这一刻，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王振东眼神复杂，李大明同样的复杂，他怔怔的麻木的看着王振东，王振东也同样看着他。

在护士重新拉好帘子的刹那间，李大明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恍惚间，他似乎看懂了王振东的眼神，或者说，看出了王振东眼里所蕴含的东西。

人是很神奇的生物，意念有时候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但也能够让人失去生机。

李大明读懂了王振东的眼神，他失去了求生欲，在意识迷糊的那一刻，他也真正的理解了，王振东这个小舅子。

李大明没有抢救过来，王振东进去看尸体的时候，他看到了李大明脸上，是带着微笑的，似乎已经释然。

王振东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不是他无情无义，而是他见惯了生死，李大明死了比活着好，因为活着是活受罪。

还会连累家人，所以，李大明死了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李大明的死，王振东依旧是面无表情，无喜无悲的样子。

下午，陈兆虎回来了，抓捕劫匪一无所获，三具尸体被装上了货车，就是那辆被劫的货车，由两名保卫科人员开着，一行人回返四九城。

陈兆虎这次帮王振东开车，王振东则是坐在后座，抽着烟。

陈兆虎以为王振东是因为姐夫死了，心里难受，其实不知道王振东心里根本不难受，他在想着如何安慰姐姐。

这才是让他头疼的事情，想到姐姐与外甥们，王振东不禁叹息一声。

李大明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对姐姐与孩子们，是真的没话说，是个合格的丈夫与父亲。

可惜了，遇到这样的事情，接下来几年荒年，这样的事情估计还会很多。

有枪并不代表就是特务什么的，这年头枪击案子很正常，民间枪支多了。

从去年就开始的北方旱情，到今年越发的严重，估计才是根源所在，看来已经有地方没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