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朱传仁认下这个干儿子,魏春芳算是得了宝了,是真当自己亲生的老疙瘩疼爱,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连传杰都失宠了。
也得亏传杰年纪小,却有着老成持重的心思,根本不在乎这些,否则非得吃醋不可。
小金粒也孝顺,代替了他们哥儿几个,把爹娘伺候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提前享受了天伦之乐,也算是一件大功劳。
所以朱传仁也懒得追究他胖成小猪,比起一年前,他至少胖了一圈。
听到朱传仁的话,小金粒嘿嘿一笑:
“三哥,你还不知道我,能吃能睡就是最大的幸福,再把二老伺候好,我比赚多少钱都高兴。”
得,又是这一套,他懒得废话了,背着手慢悠悠的朝主屋走去。
朱家大宅太大了,从50个兄弟住的前院走到主屋所在的中院,还得经过两道门,前院和中院之间隔着花园,在魏春芳的精心料理下,一开春便花香四溢。
在东北这块地整出江南的景儿,足以见得朱家的实力。
本来一开始朱传仁是想仿照四合院的格局来打造大宅,但一想这边注定不会久留,且建造四合院的工程太大,成本太高,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此,朱家大宅有着四合院的格局,建筑却是东北农村最常见的土房,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住时间长了也挺惬意,反正地方足够大,屋子也宽敞,朱家老两口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住上这样的屋子。
但这才哪到哪,朱传仁的目光可不在东北这一亩三分地,等起了战争,这块宝地就不安全了,自始至终,他的目标都在上海滩!
别说什么拉扯队伍打天下,他就算有那个心,河蟹也不允许啊。
再者说了,真以为张胡子是吃干饭的?
算了,言归正传~
穿过花园,两個水灵的小姑娘正在用洗菜水浇花,有阵子没下雨了,花园土壤有点干,只有勤浇水才能保证植被茂盛。
好歹也是放牛沟有里有面的大户人家,虽不至于向王公贵族家弄好几十个仆人伺候,招两个仆役佣人干点杂活也是应该的。
起先老两口都不乐意,他们觉得自己是庄户人家,使唤起人来不得劲儿。
但院子太大了,光靠老朱家这几位根本照顾不过来,最终还是同意了朱传仁的想法,招来几名打杂的仆人。
不用不知道,用起来以后才发现,艾玛,真香!
两个小女仆,一个叫娟儿,一个叫燕儿,都是可怜人家的孩子,跟着家人一起闯关东,结果家人都死在半路上。
两个原本互不相识的姑娘结成伴,眼瞅着要活不下去了,准备把自己卖了换得生存之机。
恰好传武带着兄弟押山货去春和盛,碰见了她们,刚好老朱家又在招工,他便做了回主,把二人带回大院。
朱传仁出面瞧了一眼,几句话便断定二人都是本分姑娘,没有坏心眼,已经准备留下了,老娘又出来问东问西。
得知二人是齐鲁来的老乡,又在半路死了全家,顿时哭的跟什么似的,啥也不说了,都留下。
把朱传仁尬的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恶霸少爷准备养童养媳似的,至于吗?
随后朱开山出面,让她们从今以后都跟着老朱家的姓。
年纪稍大的叫朱娟儿,小的叫朱燕儿,她们俩一个16,一个15,正值妙龄,经过这大半年的调理,逐渐显露出美人之姿。
不过在朱传仁眼中,她俩最多打70分,鲜儿如果按照后世的风格好好打扮一下,或者换上旗袍走贵妇风,至少也是85分的胚子。
看到朱传仁经过花园,俩姑娘行了万福礼,甜甜的叫了声三少爷。
“诶!忙你们的,我去中院。”
话音刚落,一位年纪跟朱开山差不多,但看起来更加苍老的中年人从垂花门儿过来,碰到朱传仁愣了下,赶紧欠身道:
“三少爷,你可来了,快去看看吧,老爷和夫人吵起来了。”
朱传仁一怔,吵架?这可不多见。
不行,他得赶紧去看看,别吵出火气动了手,那可就麻烦了。
冲老乔摆了摆手,赶紧朝中院主屋跑去。
对了,老乔本名乔大山,跟朱传仁也算有点缘分,毕竟艺名相同嘛,他早年间在一小爵爷家当管事儿的。
后来那位爵爷家道中落,被夏元璋引荐到朱家来管事儿。
现在老朱家还真就离不开乔大山,院子里的大事小情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没有一丝纰漏。
一个大跨步冲进主屋,就见朱开山老两口,一左一右端坐在太师椅上,各自别过头,谁也不搭理谁。
朱传仁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
“二老,你们这是闹哪出呢?”
魏春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少贫,俺问你,你是不是要拉着队伍去掀金场?”
朱传仁闻言,不由叹气道:
“娘,这是早就定好的事!”
“你个死孩子,怎么这么倔呢?咱老朱家这么大院子就留不住你了呗?非得去跟人拼命?
你以前带着他们去杀土匪俺也不说啥,就当是保佑咱家平安,可你现在是为啥啊?
金子就那么好,勾搭着你拿命去拼?”
说着说着,魏春芳就开始抹眼泪。
朱开山无奈道:
“瞧见了吧?刚刚就因为这事儿跟我吵得不可开交。
我都跟她说了,这是传仁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之所以拖了一年才去,那是为了磨练队伍,队伍磨练好了,把握才更大。
这可倒好,就不听,还把我骂的够呛。”
说完,他气鼓鼓的拍案而起:
“我不管了,你自己跟她解释,解释不明白伱也甭去了,反正咱老朱家靠这片地,养得起这些人!”
目送朱开山走出堂屋,传仁扶着老娘坐下来,苦口婆心的说了起来。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啥,想到哪说到哪,一口气说了一个小时,把嘴皮子都磨破了,这才让魏春芳松口。
但临了临了,她还是补了一句:
“这次俺让你去,你可得答应俺,从此以后不再去干搏命的买卖!”
朱传仁连点头带答应:
“好好好,是是是。”
“朱传仁,你别敷衍俺,赶紧的,发个誓,要是做不到,从今以后你就不是俺的三儿!”
朱传仁苦笑:
“娘,这也太狠了,你舍得?换一个!”
魏春芳说完也后悔:
“是不舍得,那行,换一个,你要是做不到,从今以后不准吃猪肉!”
朱传仁一拍大腿:
“就这么定了…有违此誓,从今往后不再吃猪肉,我吃牛肉、鸡肉、羊肉…”
魏春芳破涕而笑:
“去你的,死孩子,就知道气俺,不管了,自己看着办吧。”
老娘也走了,主屋的中堂就剩下朱传仁自己。
说了半天口都渴了,拿起桌上的盖碗,也不管谁的,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茶,喝的满嘴都是。
这时,穿着汗衫和开襟儿的传文走进中堂:
“诶?三儿,咱爹娘呢?”
“被我气走了。”
“啊?”
传仁白了他一眼:
“估计下地忙活了,你有事儿?”
“哦,没啥事,那啥,你坐着,俺找爹去。”
见朱传文莫名心虚的样子,传仁眯着眼喊道:
“站那,谁让你走的?”
老三坐着,老大站着,还用命令的口吻跟对方说话,这也是一景儿,而且是老朱家专有的,别地儿都看不见。
偏偏当老大的还不敢耍脾气,天知道他有多怕自家老三,朱传仁一拉下脸,朱传文腿肚子转筋。
“那个,有事儿啊?”朱传文陪着笑。
“说吧,惹什么祸了?”
“没有啊,俺能惹什么祸。”
呵呵,你眼神要是不躲,我也就信了。
朱传仁叹了口气:
“老大,好歹你也是家中长子,现在又娶了媳妇儿,等什么时候鲜儿再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这人生也就圆满了,怎么到现在还这么不稳重,让我说你什么好?”
朱传文讪笑,伸手挠着后脑勺,浑身不自在:
“真没啥事,就是那帮干活儿的不听话,闹罢工呢。”
朱传仁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你又在他们跟前显摆自己少东家身份了吧?”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你都说了好多次了。”
“你不敢?你胆子大着呢,肯定是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咱家干活儿的人都挺老实本分,你别总欺负人家,把人都欺负走了,谁给你干活?那么大面积的地,你一个人能种完?”
朱传文的脸成了苦瓜色:
“俺真不是故意的,就有几个人干活不认真,俺说了几句他就不乐意,撂挑子不干了,你说是不是给他们吃饱了撑的?
放眼整个放牛沟,不,整个元宝镇,还有谁家像咱家这么大方?”
朱传仁抱着肩问道:
“那你说说,你说怎么跟人家说道的?”
“俺就说你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干活儿的人有的是,不缺你一个!”
朱传仁冷笑:
“不止吧?”
“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我现在就下地找他们对质,但凡有一个和你说辞不一样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传文连连摆手,脖子缩起来,委屈巴巴的说:
“俺真没说啥,就是让他们把活儿干精细了,别偷懒耍滑,再就是,再就是…”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没好话,朱传仁也懒得问了,斜眼刺棱着,虚空点了点他,二话不说,迈步往外走。
地里,因为刚开春,还没播种子,目前正在忙着犁地,把黑土松开了才能播种。
传文觉得这帮伙计干活儿不细致,有的地方松的厉害,有的地方没松开,他就不乐意了,嘴里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把农夫们惹毛了。
这不,一个个坐在那儿罢工了。
朱传仁面无表情,背着手走过来,把农夫们搞得心里七上八下,谁不知道这老朱家一半是朱开山的,另一半就是三少爷的。
他们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听说的故事跟亲眼所见没什么分别。
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朱家老三的厉害?
上能飞天揽雀,下能入水捉鳖,拳打老虎,脚踢熊瞎子的能人?惹了他还有好果子吃?
远的不说,就拿这放牛沟周围的土匪来说,已经有日子没露过面儿了。
再联想到老朱家的护卫队,隔三差五的出去一趟,回来个个儿身上带着血,一个个满脸煞气,傻子都知道他们去干嘛了。
对于这样一个人物,谁敢怠慢?
农夫们利索站起来,面带怯懦,表情很不自在,低着头不敢跟朱传仁对视。
“呵呵,大伙儿歇着呢?”
本是上工的时间,都跟这儿躲阴凉,那可不是歇着呢吗?
但这话有点毒,农夫们噤若寒蝉。
“别紧张,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们的事我大哥跟我说了,这事儿是他的不对,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太不尊重人了!”
朱传仁一上来就拿朱传文开刀,反倒把农夫们整不会了。
“三少爷别这么说,是兄弟们懈怠了,大少爷督促是应该的。”
说话的是这帮农夫里的头儿,看着很憨厚,红脸汉子,性情中人。
“张把头不用替我大哥遮掩,谁的错就该谁来承担,这样,我让他给大伙儿道个歉,这地里的活儿我不懂,但也知道不能耽误,你说怎么样?”
朱传仁把话说的很谦和,很客气,反而让农夫们觉得不好意思,认为自己等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应该的,应该的,三少爷,这事儿是俺们不对。”张把头陪着笑,对大伙招手:
“伙计们,都下地了,咱们都是实在人,不能对不起东家给的饭钱,是不是啊?”
“是!”农夫们齐声喊道,一个个抄起锄头冲进了阳光下。
朱传文跟在后头看了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三几句话就能让农夫们服气,而他甭管怎么带大伙儿干活,都得不到少东家该有的尊重。
如果朱传仁知道他所想,一定嗤之以鼻,想要人打心眼里敬畏你,靠的是什么?
能力是一方面,还得让他们怕,一看到你心肝儿都在颤,保准你一瞪眼,他们连屁都不敢放!
朱传仁叫住想要下地的张把头:
“把头,咱们聊聊?”
“诶!全凭三少爷吩咐。”
“呵呵,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