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首级换粮食

夜幕降临，喧闹了一天的战场也寂静了下来。

林家军的将士们，三五成群的围着一堆堆篝火，一边欢声笑语的谈论着白天的战事，一边烤着新割的马肉。

气氛那是相当的浓烈，与之相反的是，明军大营虽然同样灯火通明，却一片死气沉沉。

虽然天黑之前又逃回来了一些家丁，但一天大战下来，依然战死了三万多人，如今哪怕算上王朴的一万新兵，整个大营剩下的兵马也还不足四万。

关键是武官们的心已经散了，白天那伙反贼的实力，让他们都明白，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丝毫意义，反而还十分的凶险。

最重要的是，白天的战事，已经证明反贼和建奴不可能是一伙的。

而有建奴的牵制，反贼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的攻城拔寨，对他们的庄堡城池已经没有多少威胁了，所以都打算天亮后各回各家，坐等朝廷的大军抵达。

王朴同样也失去了信心，生出了想回大同的念头，但碍于营中堆积的粮食太多，实在是舍不得就这样丢弃或者烧掉。

至于运回大同，他倒是想，距离也不远。

可反贼和建奴都在侧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运粮，无异于羊入虎口，不但会赔上粮食，恐怕连人带车和马也会搭上。

正当王朴在大帐中头痛不已时，值夜的千总在外禀报一声走了进来小声道：“大帅，反贼派人过来了，正在营外求见！”

“哦？”

王朴诧异的坐直了身体，稍微思索了一下，眼睛猛的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便不动声色地小声道：“将人偷偷的带过来，不要让那些武官知道，明白吗？”

“是大帅！”

千总会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大帐。

不一会儿，就带了一名身穿蓝色军服的青年走了进来。

“阁下想必就是那大同总兵王朴吧？”

“放肆！”

“大胆！”

见来人既不行礼也不跪拜，一旁的千总和两名亲卫，顿时怒斥道。

“退下！”

王朴倒是没在意，一摆手制止了亲卫上前，然后才看着来人说道：“不错，正是本官，姓林的派你深夜造访，是想向本帅乞降，归顺朝廷吗？”

“王总兵倒是敢想，只可惜想法与实力不匹配。”

来人正是黄奔，见王朴大言不惭，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过也只是讥讽了一句，见他脸色难看，也没再啰嗦，而是直接说道：“我家公子这次让我来，是想提醒一下王总兵，明日记得派一些人去收尸，再就是想和王总兵做一笔生意。”

“笑话，本官乃堂堂大明一品实授总兵官，岂会和尔等一群山野草寇做生意？至于收尸，本官自有安排，无需尔等操心！”

“呵呵，王总兵可莫要将话说的太死，一颗女真鞑子的人头，三十石粮食，一颗蒙古鞑子的人头二十石粮食，怎么样？这笔生意，王总兵可愿意做？”

“你们今日斩获了多少建奴？”

王朴迫不及待的问道，对于反贼是来交易鞑子人头的，这点他早有预料。

毕竟反贼除了交易白天斩获的建奴首级外，根本没有其他事，需要半夜三更的派人来。

至于归顺朝廷，如果真想归顺的话，早就派使者来谈了，哪里需要等到今日？

“女真鞑子两千一百二十五颗，蒙古鞑子两千四百五十三颗，抹除零头，共计十万石粮食。”黄奔缓缓说道，还将交换粮食的数量也说了出来。

帐中几人顿时倒吸口冷气。

就连王朴都震惊的站了起来。

虽然他料道白天反贼击杀的建奴肯定不少，却未曾想，战果如此辉煌。

“你们当真斩杀了两千多女真鞑子？”

“当然是真的，若王总兵不信，可以先派人去验货，然后再一手交粮，一手交货…”

黄奔对他们的反应丝毫未觉意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

以前在范家做护卫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些总兵参将，个个高高在上，威武不凡，现在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可以，不过价钱太高了，最多十石一颗女真鞑子，蒙古鞑子只值五石，要知道本官的这些粮食，可都是刚刚收上来的新麦子，按照如今的市场价，起码卖四两银子一石。”

王朴点点头，然后便开始讨价还价，虽然这阵子他们足足收了十万石的新粮，但也不想做冤大头。

何况那些人头在反贼手中毫无用处，不和他交易，还能和谁去交易？

“我家公子说了，价格方面没得商量，若是王总兵不愿交换，明日便率大军直接来取粮。”黄奔摇了摇头，威胁道。

“啪！

“还真当本官怕了尔等不成？我营中还有四万大军，营寨坚固，粮草充沛，莫说就凭伱们那点人，就是加上建奴来攻，老子又何惧之有？”

王朴也被气得一拍案几，咆哮起来，野战打不赢，不代表他就守不住大营。

“是吗？只是那些武官恐怕并非与王总兵一条心，也愿意都死守在营寨中吧！”

“所以还请王总兵慎重考虑一下，到底是被我军攻破大营后，狼狈逃回大同，最后粮食不保，首级不得，还是交换首级后安然无恙的退回大同，然后上奏朝廷，成为大明第一名将，哪一种更为合算一些？”

黄奔说完，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一副吃定了的架势。

王朴缓缓的坐了下去。

脸色难看的要死，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那些武官私下里偷偷在商议准备跑路的事儿，自然瞒不过他，只是未曾想，那反贼头子竟然也能猜到。

一番权衡后，王朴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交易，毕竟那些鞑子人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远比那些粮食更重要。

只要有那些鞑子人头，无论是总督梁栋廷的死，还是阳和城被攻破的事儿，就都不算事儿了，最后陛下不但不会追究他，反而还会对他大肆的褒奖。

甚至就连白天吃的败仗，都能变成一场大胜，而有了这样的一份战功在，今后他这个大同总兵也就多了一层保障。

反正这些粮食也是白来的，原本都是属于附近庄堡的田地，只是这些庄堡的主人都被反贼杀光了而已。

最终两人一番商议，决定王朴先派人跟黄奔回去，查验鞑子的人头，确认无误后，明日先将那些武官打发了，等武官都走了，双方再商议一个安全的交易细节。

谁曾想，那名将黄奔带进来的千总，刚和黄奔离开大帐，十几名指挥使和守御千户，就急匆匆的杀了过来。

“王总兵，那伙反贼是不是派人过来谈判了？”

“是不是要交易建奴的首级？”

众人一进来便冲着王朴直接质问道。

显然都不傻，王朴能猜到的事儿，他们又岂会猜不到？

王扑心中也是大恨，恨不得将那名千总打死，说好的要注意保密，将人悄悄的带来，谁曾想还是弄得人尽皆知，但嘴上依然强撑道：“没有的事儿，诸位可不要乱说。”

“王总兵，大家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你想撇开我等，那是不可能的。”

“不错！”

众人都是死死的盯着王朴，虽然那些鞑子人头给他们，也无法让他们加官进爵，但却能更好的巩固他们现在的官位地位，可以在陛下面前露个彩。

王朴无奈，也只得老实的交代了一下交易的情况。

毕竟这些家伙竟然已经猜到了，不分他们一点，那也是绝对不行的。

众人听说反贼斩获了四千多颗鞑子人头，其中更是有两千颗女真鞑子，同样都是震撼不已。

“王总兵，我也不贪多，五十颗女真鞑子，一百颗蒙古鞑子。”

“我也一样！”

“给我三十颗就行…”

“行，到时候等本帅处理好后，诸位来大同取吧！”

虽然一下分出去了近半，但王朴依然咬牙点头道。

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大营。

说来也当真是讽刺，白天两军还打生打死，到了晚上却又做起了生意。

然而，这种事，对于明朝的武将和反贼们都是习以为常，早就见怪不怪了。

次日一早，王朴就派了五百名新兵去收尸，而昨晚派去的那名千总也回来了。

确认了所有首级都是真的后，王朴便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只留一名千总带着五百亲卫，手持火把，守在营中的粮食草垛旁。

显然要是反贼不讲信用，敢耍花招，就直接一把火将粮食草料都烧了。

这种双赢的事，林锐自然不会耍花招，之所以要交易，而非强行攻营，就是担心明军狗急跳墙下会烧粮。

一到晚上，便让黄奔带了一千人前去交易。

每人都牵了一匹马，马上驮满了鞑子的脑袋。

黄奔和那名千总直接在粮垛旁一手交货，一手交粮，千总带着人离开大营后，林锐这才带着大军杀进了大营。

“天啦，锐郎，这得有多少粮食和草料？”

娜木钟望着那一堆堆的草垛和一袋袋的粮食，都快占据了小半个大营，整个人都懵了。

显然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粮食草料。

“哎，只可惜咱们没有那么多的大车来装呀，这些草料恐怕也只能舍弃。”

林锐却是有些头痛，整座大营已经只剩下这些粮食草料和外围的拒马桩了，马车和营帐都被明军拆走了。

先不说那些草料，仅仅是十万石粮食，恐怕就得上万辆大车才能装得下，而阳和城中最多也就五千多辆大车，关键是城中也还剩了大量需要带走的物资，估计也就能空出一半的车辆，所以哪怕将这些草料都舍弃，也还需要七八千辆大车来装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