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损人又损己

夜已入深，明军的大营中仍就是灯火通明，除了来回巡逻的卫兵哨兵，几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可这时东营和西营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人头传动，火把摇曳，立即就打破了这深夜里的宁静。

这般动静，别说将同在一座大营中的卢象升，虎大威，杨国柱三人和手下将士惊醒，就连十余里外的建奴都察觉到了明军大营这边的异常。

“怎么回事？”此时卢象升才刚刚和衣睡下没多久，被吵醒后还以为是建奴来夜袭了，立即就提刀冲了出去。

门外的卫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答道：“回督师，动静首先是从东营和西营传过来的。”

此时南营，北营和中军大营的明军几乎都被吵醒了，有的拿着兵器冲了出来，有的则是不知所措互相议论。

“快，立即去东营和西营查看是否建奴发动了夜袭。”

“传令所有将士备战，不得喧哗，不得随意走动！”

情况不明，卢象升也只得先下令让中军大营的将士备战，然后派人去打探情况。

脸色却是非常的难看，东营和西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王朴和那八位游击将军，竟然不派人来报告情况。

当真是该死，这大半夜的要是闹出了营啸那还了得？

十五万人的大营占地面积是非常广的，比起一般的县城还要大，直至半刻钟后，哨兵才急匆匆的跑来报告。

“督师，不好啦，东营和西营的人马正在撤退，大部分都已经出营向南去了，属下没有找到王总兵和其他将军……”

“什么？”

“岂有此理…”

卢象升是又惊又怒，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王朴竟敢擅自带兵连夜脱逃，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张翰这时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卢象升也只得忍住怒气，给他解释了一番，张翰听完同样是惊的目瞪口呆。

两军离得这么近，就是白天想撤，也得按部就班，徐徐而退，更何况还是深更半夜，没有商量就突然撤了，张翰立即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王朴和那八位游击将军这一跑，整个大营的左右两翼都将直接暴露，一旦建奴趁机发起进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这不，北面的杨国柱还好，只是来派人询问发生了何事。

可南面的虎大威看着大量的火把人群一窝蜂的向南冲去，顿时就懵了。

而南营的明军更是一脸的慌张，不知所措，若非虎大威极力维持秩序，怕是许多人都直接跟着向南跑了。

好在卢象升见惯了大场面，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是去追王朴他们回来，还是跟着撤退，都会演变成全军大溃败，所以立即就下令杨国柱和虎大威坚守大营至天明。

显然如卢象升这般熟读兵书，久经战阵的老将，那怕是要撤退，也不会像王朴他们那般直接放羊撒开脚丫子跑。

兵不知将，将不知兵，那不是撤退，那是溃败。

而此时，建奴的大营中所有人也早就爬了起来，正在快速的列队集结。

显然，深更半夜，不管对面出了什么情况，先将兵马集结起来才是首要。

“报！”

“启禀皇上，已经打探清楚了，明军正在撤退。”

“什么，撤退？”

几乎所有的八旗将领都惊掉了下巴。

这好端端的撤什么退，就算要撤，也不能深更半夜的撤呀！

皇太极同样一脸不敢置信，不明白明军在搞什么鬼。

因为再过几天他都打算撤了，准备先让多尔衮撤回来，然后大军徐徐向东退，汇合阿济格后，在下雪之前退回辽东，否则哪怕人有粮食肉吃，战马也得全部饿死在草原上。

谁曾想明军竟然主动撤了，还撤得这么突然，选择在晚上。

“皇上，这明军到底在搞什么鬼？不会是在玩什么阴谋诡计吧？”

“很有可能，毕竟他们的粮食应该还很充足，咱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进攻他们了，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撤退？肯定有阴谋！”

阿巴泰等人都是一脸笃定的道。

情况不明，加上又是深更半夜，很容易引发混乱，所以皇太极也不敢贸然出击，毕竟晚上骑兵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正在这时，探马却再次来报。

“启禀皇上，明军只是东营和西营的人马正在撤离，北营和南营并没有撤退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要撤也应该南营先撤吧？”

这次众人不是吃惊，而是跟见了鬼似的。

皇太极却是眼睛一亮，不管怎么样，明军东西两营的人马这一撤，北营起码直接暴露在了他们的兵锋之下。

此时去追击撤退的明军，极容易遭埋伏，但直接进攻明军的大营就没有这样的风险了。

于是立即下令道：“阿巴泰，你率五千铁骑，一万汉兵立即去进攻明军西营。”

“杨古力，你率五千铁骑，一万汉兵，去进攻明军的东营。”

“杜度，尚可喜你们俩率一万骑兵，一万汉兵直接进攻北营！”

“喳！”

四人都是赶忙答道，然后闪身出了大帐，各自点齐兵马就杀出了大营。

“杀啊…”

一刻钟后，明军的北营就遭到了进攻，两刻钟后，东营和西营也遭到了进攻。

这时王朴和八位游击将军已经带着四万人马，打着火把，越过了南营向南而去。

虽然皇太极手中还有一万女真铁骑，但为了安全起见，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去追击王朴等人，实在是女真的骑兵损失太多了，这让皇太极变得异常的谨慎小心，是一点风险也不愿冒。

原本哪怕王朴走了，卢象升仍然还有五万兵马，五万青壮，想要守住大营绰绰有余。

可惜王朴是突然撤的，让卢象升根本就没时间来调整收缩大营的防线，重新布置兵力。

加上又人心惶惶，所以建奴很快就攻破了东营和西营，卢象升只得死守中军大营。

而杨国柱由于正面遭到猛攻，左右两翼又直接暴露，也没坚持多久，就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回到了中军大营。

阿巴泰和杨古力则是又趁机向着南营的虎大威发起了进攻，结果虎大威也只得带着一部分人马退回了中军大营，剩余的人马则是直接向南逃了。

建奴这才停止进攻，而这时天边也唤起了鱼肚白，皇太极也基本将战场的情况全部掌握，再无半点顾虑，立即就将最后的一万铁骑派出去追杀王朴等人了。

虽然王朴带着人足足跑了一个后半夜，都已经跑出去四五十里，但一万建奴骑兵，也只是花了小半个时辰，在早上就追了上来。

此刻四万多人已经全部放羊，到处都是人，哪怕天亮后王朴也只是闷头闷脑的想早点跑进山谷，怕耽搁时间，根本就没有收拢一下兵马再撤。

如今望着身后追杀而来的建奴铁骑，就是想要收拢兵马也来不及了，而所有的明军都是惊恐的拼命向南狂奔，只要能丢掉的，几乎都丢掉了。

奈何两条腿在拼命，也干不过四条腿，这种放羊式的撤退，一旦被骑兵追杀，下场只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王朴等一众有马的将军们见事不妙，直接就带着亲卫家丁拍马溜了。

一时间小河边的荒野上，近四万明军被杀的是尸山血海，惨不忍睹。

最终加上王朴等一众将军们的亲卫也只有一万余人，成功逃进了山谷。

“王兄，这次是真的被伱害惨了呀！”

“早知道咱们跟着卢总督一起撤，恐怕还不会损失的这般惨重！”

“哎！”

八位游击将军望着自己所剩无几的手下，都是欲哭无泪，纷纷抱怨起来。

“本帅也没想到，那姓卢的竟然没有跟着一起撤，可恨呀！”

一番轻点，望着自己只剩下了五千兵马不到，王朴同样恨的牙痒痒。

他万万没想到，连虎大威竟然也不跟着撤。

他们这一撤，建奴肯定会趁机攻营，不跟着撤，难不成还能守得住？

“各位，咱们虽然损失惨重，但总算是安全了，区区一些兵马回去再招募就是了，可他们竟然没有跟着一起撤，此时必定已经损失惨重被建奴包围了，最后能不能撤回来还两说呢！”

见众人心中对自己都生出了怨气，王朴只得安慰道，同样也在安慰自己。

众人却并不买账，这种损人又损己的事，真他娘不是人干的，此时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

直到建奴骑兵退走，众人才敢沿着山脚，继续向着阳和口赶去。

而北面的中军大营内，熬战了大半夜，将防线匆匆布置完后，所有人都是席地而靠，抱着兵器打起了盹儿。

虽然粮食青壮都在中军大营，中军大营的面积也是最大的，但一下增加了近两万人，还是显得非常的拥挤。

关键是中军大营和四面各营都是相连的，也就是说既没有壕沟，也没有土墙，甚至连拒马桩都没有。

若非昨夜天雄军个个悍不畏死，杀的建奴不敢再攻，恐怕连中军大营都保不住。

这就是有一支强军的好处。

哪怕再危险的局势，也能确保大军不至于一下就被打的全军溃败。

此时将所有马车挡在了外围，建奴的骑兵无法直接冲进大营，让明军也有了喘息之机。

“大人，战损已经统计出来了，昨夜一战，我天雄军共阵亡五千余人，还剩下九千，虎总兵还有将近一万，杨总兵损失最重，只剩下了八千。”

张翰一脸沉重的说道。

见差不多损失了近半人马，卢象升也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王朴剥皮抽筋。

若是肯听他的安排，大家从容撤退，哪里会损失这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