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狠人卢象升
卢象升是五月份抵达的京师,至今也不过半月,除了他自己带来的一万天雄军,跟着他来的,还有山东总兵刘泽清,总兵官高杰,副将周遇吉等,加起来兵力约在五万左右。
周遇吉收到勤王诏书后,几乎立即就放弃了追击左左五营等各路反贼,直接带兵北上,而刘泽清和高杰却是被卢象升裹挟着不得不北上。
虽然明知自己带兵北上后,整个中原恐怕都会糜烂,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各路反贼很有可能趁机做大,但大明危在旦夕,卢象升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北上勤王。
因为反贼虽然会做大,可暂时还动摇不了大明的根基,但那林锐却是即将要锁大明的命,孰轻孰重卢象升自然分得清。
然而,此刻面对崇祯帝的询问,卢象升心中也是纠结无比,打心底里他是非常抵触建奴归顺的。
因为这些年来,大明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和将士,都惨死在了建奴的手中,建奴给大明造成的伤害和耻辱,可谓是万死难赎其罪,但他也知道以大明如今的局势,恐怕也只有和建奴联手,才能抵御华军,保住京师和北方。
所以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句,出列道:“回陛下,臣无异议,一切但凭陛下定夺!”
“好,卢爱卿忠贞体国,朕心甚慰,希望爱卿能尽快整顿好京营,重整士气。”
见卢象升没有反对,崇祯也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到了如今,崇祯帝也总算认识到了,想要保住大明的江山,恐怕还得依靠卢象升,毕竟自己勤王诏书发出后,也就他第一时间带着兵马赶到了京师,不但没有问自己索要军饷钱粮,还将家产都变卖了充当军费。
当时正处绝望中的崇祯帝着实感动坏了,也终于认识到了,卢象升才是真正一心为国,不计得失的大忠臣。
所以卢象升抵达京师后,崇祯毫不犹豫就将京师所有的防务都交由卢升象负责,并着手让他整顿京营,希望他能像当年的于少保那样力挽狂澜。
而卢象升也确实没让崇祯失望,相比起以往历届的兵部尚书,对京营的糜烂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怕得罪人,卢象升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半个月下来,基本上已经将京营的情况摸透。
此刻也是毫不犹豫的启奏道:“启奏陛下,京营在册兵员八万余,可实则不过半数,而这半数兵员大多都还是一些老弱病残,和滥竽充数的奴仆,完全不能称之为兵,也无法整顿,臣以为非得重新招募不可,否则一旦贼军兵临城下,我大明危矣!”
卢象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完后,整个大殿都变得鸦雀无声,所有文官都是大惊,尤其是兵部和户部的官员,而另一边的勋贵们一个个更是汗如雨下,尤其是三位国公。
果然崇祯帝也是睁大了眼睛,身体都微微有些哆嗦,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卢象升道:“卢爱卿,你所言可属实?”
“回陛下,臣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卢象升铿锵有力的答道,然后跪了下去,其实京营的情况比他所说的更加不堪,只是终究留了一份颜面。
虽然他也知道将事情说出来后,陛下肯定会雷霆大怒,整个朝野恐怕都会因此动荡。
但现在大明都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他必须要将京营的现状告知陛下,才能让陛下下定决心重整京营。
“定国公,英国公,成国公,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啊!枉费朕如此信任尔等,你们竟如此糊弄朕…”
崇祯帝刷的站了起来,指着一众勋贵们咆哮道,脸色都微微有些扭曲了起来,可见此刻愤怒到了何种程度。
也不由得崇祯帝不发怒,这几年来为了重振京营,大明近半的税收都砸进去了。
其实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经费肯定会被上下其手,中饱私囊不少,但只要能重振京营,保卫京师安全,他也忍了。
谁曾想这些勋贵们竟如此的胆大妄为,全然不顾大明江山社稷的死活,一想到两月前,自己还将希望都寄托在了京营上,希望华军打来后,他们能坚守住北京城,崇祯帝背脊就是一阵发寒,一时间眼睛都红了。
“臣等罪该万死!”
三位国公和一些在京营担任职务的勋贵们,都齐刷刷的匍匐在地颤声请罪道。
一个个心里都恨不得将卢象升碎尸万段。
这阵子他们可谓是手段尽出,谁曾想这卢象升竟油盐不进,宛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若非他武力超群,手下的天雄军又战力不凡,众人甚至都想偷偷派人将他干掉了。
原本大家还觉得卢象升即便要如实禀报,也会有所忌惮,留有余地,可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的疯狂,不计后果。
此刻别说是勋贵们了,就连其他文官都产生了浓烈的危机感,心中都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任由卢象升这种疯狗继续留在朝堂之上,否则大家迟早都得完蛋。
“陛下,臣等虽然有罪,但京营糜烂至此,绝非全是臣等之过错,臣等只负责招兵练兵,可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京营钱粮皆由户部兵部下拨,每次所拨钱粮,还不到实际三成,这让臣等如何练出强军?”
“是呀陛下,京营各级将领的人事任免,也皆由兵部派遣的官员一言而决,工部提供的兵器甲胄也大多都是些残次品,我等即便是想要整顿京营也有心无力呀!”
勋贵们见崇祯帝双眼充血,已经被气得快要到了失去理智的边缘,是真的怕了,情急之下也豁了出去,开始声泪俱下的控诉兵部和户部。
因为如果不将文官拉下水,任由陛下将怒火全部发泄到他们头上,那他们这些勋贵这次说不定就真的要完了。
以往他们还能仗着京营,让陛下心生忌惮,可现在城中不单单只有他们掌握的京营,还有卢象升的天雄军。
文官们见这些勋贵直接被逼的掀了盖子,大骂卢象升这跟搅屎棍的同时,一个个同样也慌了,纷纷跪倒在地辩解起来。
结果就是勋贵和文官们互相指责,一时间大殿内炒成了一锅粥,全是谩骂声。
被压制了一百多年的勋贵们这一刻也彻底爆发了开来,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指着文官,如同竹筒倒豆一般讲诉着他们是如何中饱私囊,如何以权谋私。
卢象升却始终冷眼旁观,脸上的神态也是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静静的等着崇祯帝的态度。
可惜此刻的崇祯帝,已经由愤怒变成了恐惧,只感觉浑身都冰凉透骨,最终大喝一句够了才让朝堂安静下来。
虽然崇祯很想将所有的文官和勋贵全部抄家灭族,以泄心头之恨,但终究还是担心动荡太大,导致局势失控,于是深吸一口气,望向了卢象升。
“卢爱卿,若重新招募京营需要多长时间,多少钱粮?”
见陛下竟然不打算将这些蛀虫全部清理掉,重振朝纲,卢象升也是失望之极,心里无奈的叹息了一句,答道:“回陛下,只要有五十万两白银,五十万石粮食,臣便有把握在半年之内招募十万青壮,将其操练成军!”
“哦?爱卿只需要五十万两白银和五十万石粮食,就能在半年之内操练出十万大军?”
崇祯帝也是大喜,语气都带着一丝激动,为了重振京营,这几年可是前前后后投入了不下上千万两的银子。
“是的陛下,这十万大军或许无法打败贼军,但足以确保京师安危!”卢象升铿锵有力的答道。
“户部尚书何在?”
到了此时,崇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决定让卢象升放手去招兵练兵,如今内库是一分银子也没有了,所以也只得看向了户部尚书。
“回陛下,前阵子运往京师的夏粮赋税,大多都已被贼军截获烧毁,户部如今也是入不敷出,实在难以一下拿出如此多的钱粮。”户部尚书小心的答道。
“户部具体还能拿出多少?”崇祯帝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回陛下,户部现今最多能拿出十万两白银,五万石粮食。”
户部尚书也是冷汗直流,想了想说道。
崇祯帝也只得无奈地看向卢象升:“卢爱卿,户部空虚,你看可否拿着这些钱粮先去招兵,待秋粮秋税押解到后,朕在将后续钱粮补齐如何?”
“陛下,十万两白银,五万石粮食最多也就用于招募青壮,可光有兵,没有兵器甲胄却也是万万不行的,而且此事还刻不容缓,一刻也耽搁不得。”
卢象升摇了摇头,等秋粮秋税押到,起码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到时根本就来不及打造兵器甲胄。
“难道京营和库存里的兵器当真就一件都不能用吗?”崇祯也是咬着牙道。
“陛下,诸位国公,侯爷,伯爷皆是与国同休,值此国难之时,危急时刻,理应为大明江山社稷出一份力,以报皇恩。”
没有足够的钱粮,用来招兵练兵,打造兵器甲胄,明年开春华军来攻,大明必亡,所以卢象升也是豁出去了,反正这些勋贵已经被他得罪死了,也不怕再加一把火。
一众勋贵们见卢象升铁了心揪着他们不放,也是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可卢象升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家产都变卖掉了,现在提出要他们捐钱捐粮,来充军费,众人根本就无法反驳。
见崇祯帝望了过来,定国公也只得硬着头皮,表示愿意捐献白银万两,为陛下分忧。
另外两位国公也各自捐了一万两,其他侯爵,伯爵也都是捐了几千两不等。
虽然卢象升没有提文官,但文官们也不好干看着,也只得纷纷慷慨解囊,不过大多都只捐了几百两。
最后光三品以上官员和勋贵们加起来就捐了三十多万两,这让崇祯帝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许多。
众人也是没办法,有卢象升这个变卖家产的狠人在,也不敢随便捐个几十上百两糊弄崇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