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附近交番的两名巡警姗姗来迟,两人在公园门口停下自行车,用手压着头上的制帽,顶着寒风飞奔而来。
在公园深处,他们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背影坐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其中一位巡警发现另一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手中还握着手枪,而唯一还活着的男人手无寸铁,由此判断他或许是被卷入进来的无辜者。
不过其中一名巡查还是抽出随身携带的警用左轮手枪,以备不时之需。
“先生。”
“先生!”
他叫了两声,背对着他们的那个人都没有回应。
“先生,请慢慢地把手伸出来!”
终于,那个寒风中的影子动了一下,将一本警察手账丢在地上,巡警小心翼翼地打开警察手账看了一眼,立刻收起手枪,紧绷腰杆,敬了一礼。
“警部!”
“我已经呼叫了支援......你们两个守在这里保护现场。”
“明白了!”
菅野放下原口的尸体,低头看了一眼上衣制服上的斑斑血迹。随后捡起地上的挎包走向自己的轿车。
——为什么猪仔会突然对我们掏枪?为什么他会说我查了不该查的东西?
——是因为拜托他调查昨天有没有人在游乐场卖粉?
——还是因为工藤新一的死背后藏有更深的隐情,而真凶不希望有人调查此事,所以才会说动猪仔来杀我?
坐在驾驶席上菅野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让自己从刚才的混乱中冷静下来,可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他的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直到他用颤抖的手拉开挎包的拉链。
倏地,另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这一切和工藤新一没有联系呢?
——如果是因为我调查了那个茶色女孩儿的身份所以才会招此灾祸呢?
他把挎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副驾驶席的座子上,里面除了一些卫生纸和湿巾,还有一份文件,正是今天晚些时候原口从黑岩那里拿到的,文件内侧用回形针别着茶发女孩儿的照片,黑岩似乎通过交叉对比数据库里面的出入境记录找到了疑似她的人。
“安妮塔·世良。”
去年从美国来到日本。
茶色短发,蓝色眼睛。最起码从护照上来看,同神秘邮件里的照片相差无二。
可菅野依旧不记得自己和这样一位漂亮的外国女性打过交道。如果有,他不可能会忘记。
——是谁,又是为什么把她的照片发给我?
——我又该在哪里找到这个女人?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却又无从解答,这让菅野的大脑始终处于干烧状态,再加上刚才发生的巨大变故,最终导致他的大脑完全宕机。
很快,附近警察署和警视厅的搜一赶到现场,把菅野信之当做“目击者”带走,之后又把他毫不客气地关在一个狭窄逼仄的房间里问话。
一开始那些人还对菅野恭恭敬敬的,但是当他们得知线人“猪仔”要刺杀的目标原本是他,结果却一不小心误杀了他的下属之后,警察署里的警察就有些不满了。
在他们看来,原口今天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那儿,正是因为菅野这个系长警部要求他帮忙才会致使他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换句话说,他们认为正是因为菅野的错误决策,才会害死一位无辜的警察同僚。
警察署里的警察有不少都是非制服组,他们本身就对制服组敬而远之,私下里还把制服组视作只会搞办公室政治的白痴,所以菅野会遭受到他们的白眼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菅野交代说他是认为工藤新一的离奇死亡和毒品有关,所以才会找线人调查相关情报,而原口则是和他有着相同的看法,这才会和他一起出现在代代木公园里和线人接头。
猪仔一开始的目标是他,可没成想这家伙根本没玩儿过真家伙,再加上情绪非常激动紧张,就这样打错了人。
当然,菅野也告诉新宿警署的搜一警察,猪仔的女朋友被人威胁,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幕后黑手或许就是想要阻止他继续调查工藤新一的事件。而在菅野看来,无论刺杀有没有成功,猪仔到最后都会自杀......
至于他收到的神秘邮件和茶发少女的事情,他一句也没有说,因为即便是说了,这帮同僚恐怕也不会重视。
在涩谷警署做完笔录,菅野就被本厅的管理官钱行送到了家,钱行一路上没说多少话,等把车开到菅野居住的小型公寓楼下后,他才嘟囔了一句:“休息一段时间吧,菅野,你肯定很累了。”
菅野心里清楚这不是询问,而是某种变格的命令。
除了点头,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他的错——搜一都已经准备结案,他一个组对四课的警察还要跑去调查,不仅没查出来个一二三,还“害死”了自己的同僚。所以,哪怕他是职业组的警察,有些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压下去的。
于是,菅野在管理官钱行的“劝说”下带薪停职,一停就是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菅野仿佛逃避似的完全没有触碰任何案子。他没有继续调查那封神秘的邮件和邮件里的茶发女孩儿,也没有去调查工藤新一的死,当然也没有去调查是谁逼着猪仔向他扣动扳机......
而自从他刻意远离这一切后,他也没有再遭遇什么死亡威胁。就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半真半假的幻梦。
他没有参加原口的葬礼,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配出现在那里,也愧于接触他的家人。
当然,原口的情况属于“在履行公务时殉职”,所以死后连升两级,警衔从巡查部长升到了警部——但在菅野看来这就是毫无意义的安慰奖。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菅野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重返警队,也过不了自己间接害死原口的那道坎儿,再加上之前近距离的枪击给左耳留下的伤病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他最近时常会萌生离开警视厅的想法......
二月十号这一天。
他终于下定决心,晚上回家就去写辞职报告,至于之后要去干什么,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天夜里天降大雪,菅野买完菜回家,一手举着伞,一手搂着塞满料理素材的纸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人行道上的积雪里。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什么声音般抬起头来,迎着在对面车道行驶的汽车的灯光,瞥见了倒在雪地上的“异物”。
是本不应该存在在那里的异物......
确切来说,是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整个身体被包裹在完全不合身的白大褂里,紧闭双眼,已然晕厥过去。
他立刻丢掉手里的东西,跪倒在少女的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好消息是她还活着。
坏消息是她的体温在寒冷的夜里急剧下降,气息也十分微弱。
他叫来救护车,把花了不少钱买来的料理食材就那么随随便便丢到路边,陪同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这个时候的菅野还不知道,这位少女就是照片里的茶发女人,她为了逃离一个恐怖的犯罪组织吃了独特的药物变小,在冰天雪地之下赤着脚逃到了这里,最终被他救下。
而这位少女将会成为他生命中绝对不可分割的另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