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信之和佐藤美和子接连走访了表参道室内儿童乐园的工作人员和铃木汽车工厂的员工,并从那些人的嘴中得到了一些很重要的情报。
这些情报之所以重要,倒不是说这些情报让凶手的身份浮出水面,而是让死者的真实形象浮出水面。
在儿童乐园那里,菅野和佐藤通过调阅昨天下午的监控录像,发现死者是独自一人离开儿童乐园的,而死者在离开儿童乐园之前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密切接触。
但是监控录像同样显示,他在离开儿童乐园前接过一通电话,在菅野看来,这通电话十有八九是真凶打来的。
可问题是在弃尸现场并没有见到死者的手机,自然也就无从查证到底是谁给死者打了电话。
“为什么死者接到那通电话之后就出去了呢?或许叫他出去的人他认识,想要约他见面,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让他把自己的女儿抛下不管......”
佐藤通过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提出如上推论,在她看来,死者一定是被他的仇人叫了出去,或许他欠了这个仇人的钱,又或许是这个仇人欠了他的钱。
钱的事情通常都很重要,只要提上一句“我把钱带来了,在停车场等你呢”,死者很有可能会暂时把女儿放在乐园里不管,自己去取。
“倒也未必。”菅野听完佐藤的话后提出反论,“或许凶手只是找了一个很简单的由头就把他给叫了出去,死者的车就停在停车场对吧?一般的车上都会写车主的电话号码吧?只需要打电话过去说。
‘你的车占着两个车位,快来移一下’或者是‘我倒车把你的车蹭了一下,你过来看一看’之类的,死者也会跑去停车场,然后事先埋伏好的凶手就会现身,用什么方式控制住死者......”
佐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可了菅野的说法。
但摆在两人面前的主要问题已经不再是凶手通过什么方式把死者叫出去了,而是凶手到底是什么人。
菅野在儿童乐园的工作人员那里得知,他并没有看到死者在离开时告诉自己的女儿自己要出去一会儿,而是在接到电话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这对菅野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证词,这样一来就可以证明杏实没有说谎,最起码有关“玩儿累了想回家才发现爸爸不见了”这一点儿是真实的。
所以,现在也不好判断阳代女士是不是真的和事件有关。
除此之外。
停车场内没有发现死者的车辆,所以可以初步判定汽车是被凶手开走了,至于现在被藏在那里,不得而知。
菅野在儿童公园的收获颇丰,在铃木汽车工厂那里也同样如此。
二零一三年四月,铃木汽车工厂因为经营不善陷入滑坡,工厂为了减少损失进行了一波大范围地裁员,死者就是在那次大裁员中下岗的。
按理来说,铃木汽车可是铃木财团旗下的一家大公司,公司的正式职员都是铁饭碗,只要员工本人熬得住,公司一般是不会解雇职员的。
然而,在外来汽车产业的冲击下,本土汽车产业不是那么能打了,利润逐年下滑,以至于铃木财团要对汽车行业进行重组。
对于高层来说,重组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儿,而对于下层,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腥风血雨,其中对于企业员工最要命的事情,就是裁员。
在铃木公司内部,这不叫裁员,而叫“自愿退职”,铃木公司出台了一项政策,规定募集四十岁以上的员工“自愿退职”,这个时候主动报名可以获得一定的补偿,奖金啊,薪水之类的,然后会有员工自愿报名。
但也有很多人不会自愿报名,这个时候就是主管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无论用什么办法,威胁也好,软磨硬泡也好,帮人找到合适的下家也好,孤立也好,这项指标必须完成,否则倒霉的就是部门主管了......
总之,最后指标完成了,无论有多少人不想离开自己的岗位,最后的官方声明中——所有人都是自愿离职。
这其中就包括死者山户西太郎。
听死者在铃木车厂的工友说,山户生前是一个非常风趣幽默的人,生活经验丰富,所有人都很喜欢他。所以当工友们听说山户即将离职,很多人都大为不解,再结合那一段日子山户的心情一直很差劲,大家也明白山户遇到了什么事情。
然而没人知道,在车厂里所有人都喜欢的山户西太郎,在失去工作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菅野和佐藤一起拜访了死者经常去打零工的汽修店,那里的人对山户的态度完全和铃木车厂里的技工相反——他们没有人喜欢山户西太郎。
在他们眼里,山户西太郎就是一个步入中年,事业不顺,喜欢发脾气的大老粗。
他喜欢抽烟,喜欢喝酒,喜欢胡说八道,很多人对他敬而远之。在汽修厂里工作的一个年轻人记得,山户西太郎曾经泄愤般的用钢管抽击没人要的废旧钢铁,没人敢靠近,因为他那时的表情真的很可怕。
在后续的探访中,菅野对这位死者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他发现山户西太郎的世界观其实极为保守,听说他经常把“男人就该外出工作赚钱,女人就该在家里操持家务”的事情挂在嘴边。
而阳代女士,从结婚开始就辞去了工作,专职做家庭主妇,一直到山户西太郎下岗,阳代才在车站的花店找到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再加上山户去汽修厂打零工也能赚到不少钱,所以生活还算平稳。
然而,山户却没办法满足自己的自尊心,他痛恨依靠别人的感觉,尤其是当发现这个家需要妻子外出工作才能过活时,他的精神也逐渐的被摧毁了,从之前风趣幽默的男人,蜕变成了面临中年危机,碌碌无为且性格暴躁的粗汉......
总结到这里,菅野向佐藤提出疑问:“既然事件中的主角变成了这样的一个颓废男人,那么,最有可能发生在他家人身上的事情是什么呢?
一个醉汉,每晚喝的醉醺醺的回家,满腹不满,却又无从发泄,看到家里的女人用从花店赚来的钱做好了料理,觉得这个女人已经不再像之前的那个妻子了,甚至要比他还能赚钱时,敏感的自尊心被刺痛后,他又会做什么呢?”
佐藤咬了咬嘴唇:“您是说......施加暴力?”
趁着醉意对妻子拳脚相向。
这是这些间接线索所指向的方向。
“我觉得阳代小姐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像山户这种人我见多了,恐怕八九不离十。”菅野顿了一下,“如果杏实也不幸在现场的话,发起疯来的公牛,可分不清哪个能撞哪个不能撞,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小杏实也有可能遭受过死者的暴力?”佐藤的心里一紧,“那......动机......”
“如果这个情况属实,我们就得彻查一下阳代夫人了。”
佐藤低下头,她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这种情况成真,但还是说了一句:“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