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私下达成了盟约,黄巢也没再攻打郓州城,更何况白天的时候,魏博军吹吹打打把送亲队伍送进了郓州城,双方已经达成联姻。
现在攻打郓州城,等于是把魏博军节度使韩简的脸放在地上踩了。
“大帅,城内和魏博军都送信来了。”
“他们又在打什么主意?”
黄巢看了一眼赵璋,不耐烦道:“你没看过吗?”
赵璋不知道为什么黄巢忽然对自己如此不满,沉默片刻后,摇摇头:“信是给大帅的,我岂敢私自拆阅。”
听到这话,黄巢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他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赵璋,但最终还是拉不下脸道歉,只得伸手接过信来闷闷看着。
第一封信是梁信的。
没看几句,黄巢就皱起眉头,怒道:“狗贼出尔反尔!”
他把信纸用力拍到赵璋面前。
“这狗贼,竟然劝我现在离开天平军,南下江南,这畜生,昨天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今日就......”
那是因为藩镇联军已经败了一场,接下来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咱们而不是魏博军了。
赵璋叹了口气,没敢再仔细分析说实话。
他猜到梁信原本的那些谋划布置,肯定是为了先赶走黄巢,再赶走藩镇联军,但现在却是临时有了些变化。
而这些变化,
很大程度上都有利于魏博军。
那个梁信,估计现在多少也有点身不由己的意思。
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了,梁信先前说不定也是缓兵之计,为的是骗黄巢暂且停止攻城。
而梁信已有了新靠山,黄巢则与藩镇联军彻底敌对,原本双方有意无意的放水和默契,都随着昨夜的那一场伏兵而消失殆尽。
这时候再得罪魏博军,怕是......
赵璋仔细看着信。
信里,梁信直言江淮一带,除了淮南藩镇尚需顾虑,至于江南几乎处处无兵,足可趁机觅取根基之地,以求发展。
“这梁信说的,其实倒也有些道理。”
赵璋缓缓道:“眼下天平军已经一地狼藉,就算您真的坐镇天平军,那么依旧要面对周围大小藩镇,形同猛虎自己入笼,再难出来。
况且,朝廷也根本就不可能让您轻易成为天平军节度使。”
他盯着黄巢阴晴不定的脸色,劝说道:“大帅,趁着藩镇联军大败一场,趁着咱们还有余力,赶快撤吧...”
“那我这次攻打天平军,岂不是一无所获!”
黄巢一拳砸在桌上,长叹一声:“我心里,不甘呐...”
“至少王仙芝的数万部众已经尽在您麾下了不是吗?”赵璋看出黄巢的动摇,立刻趁热打铁道:“我早已听说江南之地虽富而毫无武备,只要咱们能到江南,到时候多少钱粮都是有的。”
“我...我要再考虑考虑。”
黄巢摇摇头,看到赵璋手中的另一封信,他眯起眼睛,看出这信封太过轻薄。
“看看韩简这老贼说什么。”
他接过信,匆匆拆开,只看了一眼,眼里的怒意就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了。
“老贼!老畜生!都是一帮过河拆桥的狗东西!”
黄巢的愤怒里,居然还有几分委屈。
魏博军节度使韩简信里的内容很简单,
态度也表露的极其明确,
因为它只有一个字:
“滚。”
......
青楼女子最是薄情,因为她们知道,男人对你有心思的时候,那真是什么许诺都说得出来。
昨夜,能如胶似漆。
等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们完事了,就开始嫌你的出身低贱,嫌你的身子太脏。
正如韩简之于黄巢。
当后者觉得自己能和魏博军搭上线的时候,心里想的估计是在魏博军支持下坐稳天平军节度使的位置。
所以,才有昨夜贼军那一场蓄谋已久的伏击,一战就重创了藩镇联军。
黄巢先后在梁信和韩简的许诺下对未来心生憧憬。
谁知道现实居然就是这么骨感,这两個狗东西,居然没一个是说实话的。
梁信已经收到了黄巢军开始拔营动身的消息,而他也是知道魏博军节度使给黄巢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不由得心生感慨。
与自己相比,韩简那才是真正嚣张跋扈的晚唐军阀作风。
不仅如此,他更担心的是,韩简耍猴似的玩完了黄巢,接下来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他叹了口气,准备过会再去找敬翔他们商量。
毕竟黄巢一走,藩镇联军估计也要动身,他们这场大败影响不小;朝廷原本首要目标是魏博军,但现在也得再加上黄巢了。
敬翔他们倒是猜出了魏博军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韩简会分出一支兵马,名义上是“帮助”梁信安定地方,实则是控制梁信,从而控制整片天平军。
但那时候,魏博军主力已经在韩简的带领下主动撤了回去,朝廷便会放松警惕,接下来会全力对付南走的黄巢。
因为黄巢南下的方向是江南,也是朝廷现如今的赋税命脉所在。
梁信有些遗憾,但也觉得,现在的结果算不错了。
至少自己的命还在。
钱粮呢,更是一点都没还出去。
要是这时候再死上一两个借他钱的节度使就再好不过了。
而现在,他还有一件不得不解决的事。
“子诚。”
敬翔抬起头。
“您说。”
“你说,这韩简的女儿,为什么姓乐啊?”
敬翔咳嗽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入城送亲的魏博军都将,很明确地说此女姓乐,但又说,这就是他们家大王的女儿。
把人送进城,这都将也就走了,压根懒得多解释。
“黄巢军撤了,郓州之围已解,留守今夜不如早做歇息吧。”敬翔笑道:“毕竟,这就是娶妻了。
算人生大事。”
敬翔看出梁信并不特别反感这门亲事,便说笑了几句。
梁信摇摇头,想起来在城外迎亲的时候,那顶轿子经过自己身侧时,风吹起轿帘一角,自己从中惊鸿一瞥,看到的是一个丰腴美艳的女人。
虽说不符合自己的审美,但梁信也觉得足够漂亮了。
经过这两个月的守城,梁信越发清楚,自己拿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让人把刺史府重新布置一下吧。”
梁信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先去见见夫人。”
“留守,这不合礼数呀。”敬翔在后面叫道。
“他韩简三媒六聘都没有,这桩婚事又哪有半点礼法?”
梁信的声音落在身后,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