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全晸不觉得他是背叛了谁,毕竟名义上来说,自己还是大唐臣子呢,王敬武梁信他们干的才是大逆不道的勾当。
当下定了决心后,他就连夜敲响了几个手下的家门。
一夜风声不息。
第二日清晨时分,王敬武就登上城头,身后跟着几个绝对忠于他的偏将和校尉;平卢军马步都虞侯同样是他的人,前几日就假借安师儒的名义传出手令,禁止青州城外平卢军大营的将士出营。
青州城外大营内有安师儒的心腹在控制,他们同样知道朝廷最近要做的事,现在禁止将士出营,或许也是为了掩盖消息,因此没起疑心,更不会想到王敬武居然胆子大到让人假传命令。
与此同时,在王敬武的命令下,毗邻淄州边界的博昌、千乘、临淄三县内部兵马全都默认采取固防姿态,同时收回了外围的哨探,底下人也不知道什么事,只好遵从命令。
在知道宋威的死讯后,王敬武没有一刻悲悼,他立即强行接手了不少军中事务,打通关系,让军中更多将士实际上听命于他;哪怕是安师儒到来后,这种情况也没有太多改变。
只可惜朝廷根本没把他这個武夫放在眼里,直接空降下来了这么一个节度使。
好在安师儒本身能力不足,只好把自己那两个心腹调任到军中,利用他们慢慢夺回剩下的军权。
王敬武没把这老东西放在眼里过,但也不敢跟朝廷对着干,可随着梁信这几次动作越来越大,倒是把他的心思重新撩拨了起来。
他还记得宋威死后,自己带着亲信们去宋府上看了一眼,对旁边的亲信曹全晸笑道:
“那老东西都能坐节度使之位,我为何不能!”
想到这事,也就顺带着想起了曹全晸。
王敬武觉得这人还算忠心,平日里也挺憨厚老实,打算等此次之后,再把他往上提拔一些。
“将军,时候到了。”
“传令给他们,”王敬武收回思绪,缓声道:“封锁各处消息,在明日之前,我要知道安师儒的所有举动,一旦他有异动,就立刻汇报于我,一旦情急,可以杀了他身边人,直接软禁他。”
“将军...”
副将担心道:“但若是逼的太急,那安师儒要是自尽,那事儿......”
“是他手底下将士作乱,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敬武冷笑一声:“恰好,他那两个心腹夏侯晏、杜标二人都在青州城外大营中领兵,到时候就推到他们头上,再让其他将士推举我,我就不信朝廷这次还能拒绝。”
他抬起手,一缕缕清风从他掌心飘过,王敬武随即用力握拳,像是要把一切都捏在自己手里。
“将军,有密信送到。”
一名亲兵在他身前停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低声道:“是梁留守的信。”
梁信为何在这时候送信?
王敬武心里疑惑片刻,随即伸手接过信,匆匆撕开看了一遍,脸色顿时迷惑起来。
“将军,怎么了?”
副将在一旁好奇道。
王敬武呢喃着什么,不信邪地再次看向信,脸上忽然出现了某种明悟,立刻喊道:“快派人调动城内兵卒,此信定然是安师儒所写......”
他话音未落,谁也没注意到,那个送信的亲兵此刻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不顾一切撞向王敬武,后者猝不及防,向后摔倒在地,两手在慌忙中抬起来挡着脸和喉咙。
刺客见捅不到要害,就拿匕首疯狂捅着他的手臂,两人扭打在一块,王敬武拼命闪躲,只觉得此刻分外漫长,嘶吼道:“我的心腹都在哪里?!”
很快,刺客就被旁边的人七手八脚拖了下去,乱刀堪称肉泥,副将招呼着人,恰好看到曹全晸走来,连忙道:“你快搀着将军找个安全地方歇息,去找大夫给他看伤。”
“知道了。”
曹全晸把王敬武从地上搀扶起来,安慰道:“将军,末将家里就在这不远处,末将扶您过去。”
“快些...”王敬武点点头,他刚才穿的是便装,两臂已经被匕首划的鲜血淋漓,强行忍住痛,在曹全晸的搀扶下离开城头。
.......
“看样子王敬武已经做到了他允诺的事。”
梁信抬起马鞭,遥指远方的淄州城。
“淄川...现在竟然毫无防备,淄州境内的平卢军已经撤出大半,估计青州境内的平卢军也不会立刻做出反应,咱们得赶快拿下此处,免得夜长梦多。”
“兴绪,给王敬武送信的人出发了没有?”
“已经上路了。”
李振眼里有一丝忧虑,不知道在顾忌什么,随后沉声道:“王敬武但凡看到此信,说不得还会更主动些,也更方便咱们拿下淄州后处理各方反应。
只是...在下始终有点怀疑,照王敬武所说,他现在对平卢军的掌控力度极高,已经等于是平卢军节度使,这话毕竟是他自己所说。现在又涉及各方兵马调动,万一安师儒知道,怕是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到那时候再看吧,现在诸事都商量好了,也不好随意更改。”
梁信心里从没相信过王敬武,或者说他从没绝对信任过任何人,现在和王敬武好的如胶似漆,实则两人都清楚,彼此只是各取所需。
而现在,
在梁信视线所及处,朱瑄所率领的平卢军已经抵达城门处,不过他用的是换防的名义,再加上朱瑄和他身后的确实都是平卢军,因此淄州城的守军毫无防备,直接打开城门就要让他们进去。
“他得手了。”
梁信淡淡道。
“传令下去,全军奔袭淄州城,但凡抓到户曹以上官吏者,封校尉,赏一万缗!”
“诺!”
朱温早已不用跟在梁信身边当个小跟班,看到中军令旗起来的时候,他立刻开始聚拢身边的兵卒。
从齐州过来一趟,天平军本身配了三百多匹战马,朱温身后领着的七十多人,则全都身披轻甲骑在战马上,面前的城墙已经被朱瑄控制,过会朱温还得带人去夺取另外几座城门,同时还得提防城内可能出现的反扑。
他拔出刀,遥遥指向淄州城,心里却想着梁信此刻在后面应该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他吼道:
“留守有令,首入城者,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