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么？

黎冉眨了眨眼，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她天生开窍就晚，在黎雅已经春心萌动的年纪，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读书学习，做老师父母眼中的乖宝宝。

所以……她还真没有喜欢人的经验。

就在她沉思，分析这种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的时候，她这副样子，在黎母眼中，就变成了默认。

她一下子就急了，音量忍不住微微提高：

“冉冉！妈知道你不会骗人，你跟妈说，是不是那个苏清风骗你了？我跟你说，这种年纪的小男生，都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他今天对你有兴趣，会说喜欢你，明天就会说喜欢别人。”

黎冉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听到这话，手不自觉地攥紧，连带着一身蓝白的裙摆上，都出现几道褶皱。

“你以为他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吗？他喜欢的是你的身份，是你的家世，看重的是你这张脸……”

“不是的。”

“你知道就好……啊？！”黎母顺嘴说了一句，然后才堪堪反应过来。

黎冉抬起头来，有些倔强，“他不是这样的。”

苏清风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黎母听到这话，险些气了個倒仰，更加认定小女儿是被骗了。

不然怎么可能一向以来，温顺听话的小女儿，会出言反驳她呢。

黎雅站在门口，双手抱胸，看着这一场由她挑起的闹剧，唇角挑了挑，没说话，心里却有些舒畅。

她心里挺高兴，连带着嘴巴又开始没把门，“小妹啊，不是姐说你，你就算要找对象，你总得找个好点的。你说你，偏偏找个乡下小子，这算什么？这不是把自己嫁到泥潭里去吗？”

“要我说啊，你就听妈的话，老老实实，在大院找一个。说起来，大院不少男同志，都对你有想法呢。”

说这话的时候，黎雅虽然带着点醋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黎冉的这张脸，确实生得漂亮。

就像是白嫩的脸皮就像是能掐出水来一样，看起来就是娇娇的，眼睛也是圆润的杏眼，近距离看过去，就像是水润润，纯得有些勾人。

她的模样，不一定是婆婆辈喜欢的，但绝对是男人会喜欢的样子。

黎母听到黎雅的话，倒是有些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小雅，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做男同志都有想法？你这话说出去，你妹妹还做不做人了？你这张嘴，得改改了……”

黎雅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

就见她一甩袖子，扭头就走，末了还哼了一声，“妈，你总是帮着小妹。我说错啥了？我讲实话都会被骂？妈，你可真偏心！”

一句偏心，差点把黎母气得半死。

这么多年来，她做事哪一次不是一碗水端平的，结果二女儿一句话，就把这些努力，都一下子抹消了。

黎母简直气得心口发疼。

黎雅见状，就踩着小皮鞋，开门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脚步，有些讶异，其中还微微有些心虚，“爸？你怎么来了？”

黎瑞光一进屋，其实就听到这吵吵闹闹的声音了。

只是这声音中夹杂的内容，不由得让他有些担心，所以站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下。

他作为局外人，自然可以轻易地发现，黎雅在拱火。

因此在黎雅说话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二女儿一眼，就开口了，“你们先出去吧。”

黎母有些担忧地看了小女儿一眼，然后走到黎瑞光身边，小声道，“瑞光，你待会态度好点，别吓着冉冉……”

黎瑞光冷峻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

他无奈地看了眼妻子，“你什么时候看我说过冉冉？”

黎母一怔，也觉得有些好笑。

也是。

比起她的一碗水端平，黎瑞光对小女儿可谓是更加偏爱，从小到大，就没大声说过一句。

实在是黎冉太乖了，压根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黎雅，以前叛逆的时候，没少被黎瑞光训斥。

黎雅看着这一幕，直接气得走远了。

她走出门外的时候，还有着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踢踏声。

黎冉这才慢吞吞地收回目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黎瑞光。

黎瑞光把帽子摘下，看着小女儿双手放在膝盖上，背后的长发随意披散的模样，一时之间心都软了，下意识地就放低了声音。

他斟酌片刻，才试探地问道，“冉冉，你对那个苏清风，到底是什么感觉？你们……不是笔友吗？”

黎冉也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思考着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很高兴……我总是忍不住想要跟他说话……”

更多的话，黎冉没有讲出来，实在是在亲爸面前，这种小女儿的心思，不太方便讲太多。

但是黎瑞光听完这删删减减的话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傻闺女哟。

这要不是喜欢，还能是啥？

对于小闺女情窦初开，那种茫然无知的状态，黎瑞光既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他难免对于苏清风这个家伙，升起了一丝不爽。

就是这小子，把他的宝贝闺女给拐走的？

不过对于苏清风本人，他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偏见。

他早在小闺女要和苏清风写信的时候，就打听过苏清风的条件了。

这小伙子，能从农村底层，走到现在这个水平，已经不错了。

国营饭店厨师、广交会……

这些事迹，黎瑞光都有所了解。

只是黎瑞光总是心里存个疙瘩。

苏清风这小子，也不是大院里的那些子弟，从小看到大的，家里各方面的事情，他都知道。

要是把女儿嫁出去，总归有点不放心。

不对！

黎瑞光忽然惊醒，他怎么都在思考，要把闺女嫁出去的事情了？

他此刻的心情，有种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别人拱了的感觉一样。

不行，他得给闺女多踅摸几个，说不定就有更好的，更适合的小伙子。

处对象这种大事，总是要反复思考的。

于是他想了想，弯下腰，平视黎冉，“冉冉，要不跟爸爸去京市散散心，怎么样？这次你当小记者，给爸爸写文章。”

黎冉此时还有点懵。

怎么话题突然转到这里来了？

她倒是没多想，只以为真的要给黎瑞光写报道，仔细一想，也就同意了。

黎瑞光松了口气，嘱咐了一句要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房间。

走到餐桌旁的时候，他才淡淡地开口，“过两天我去一趟京市，把冉冉也带过去，散散心。”

黎母一愣，旋即就放心了。

这招高明啊。

说是去京市散心，但是实际上，刚好可以趁这机会，好好挑一挑优秀的小伙子，看看有没有选择的余地。

黎雅站在一旁，听父母之间的商量，原本心里还有些暗爽，结果听到其中的内容，心里又有点不爽起来。

她们姐妹之间，也不算什么生死仇敌。

但是黎雅就是不舒服，那种不舒服……大概可以翻译为，姐妹几个中，她必须过得最好。

她想要说什么，但是黎瑞光眼光就淡淡地扫过来。

黎雅天生就怕这个当爹的，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状态，当他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给人一种，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心思的感觉。

下一秒，他就听到黎瑞光的话。

“你也回家去吧。有空跟你妈嚼舌根，还不如赶紧回家。当后妈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别后悔，也别总是挑拨离间你妹妹。”

黎雅火气顿时上来了。

“我当后妈又怎么了？总比那个苏清风好吧？爸，你连乡下泥腿子都能接受，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的做法？”

黎瑞光听到“乡下泥腿子”这话的时候，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倏地冷笑一声，“因为你爸我，以前也是你口中的乡下泥腿子。”

黎雅口中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抿了抿唇，终究没说什么，踩着小皮鞋，蹬蹬蹬地又走了。

黎母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儿女都是债啊。

……

苏清风站在月台上，看似盯着前方，实则瞳孔涣散，有些心不在焉。

宗报国站在一边，看见他这样子，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苏三阳的事情。

他拍了拍苏清风的肩膀，安慰道，“还在担心你三叔的事情呢？没事，我联系了那边的情况，一切都好。等你回去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你三叔了。”

苏清风一愣，就知道宗报国是误会了。

他是在想黎冉的事情。

这么多天了，他还没收到黎冉的回信，苏清风难免猜测，她会不会生活上遇到了什么问题。

只是还没等到他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结果，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火车的咣当声。

哐叽哐叽下，火车逐渐靠近月台，直至停止。

苏清风看着涌动的人潮，也不敢再思考别的有的没的，提起行李，搀扶着宗报国，就往车上走去。

这次去京市的车程，并没有像羊城那么长的时间，不过为了保证旅途的舒适程度，宗报国并没有吝啬，同样也订了三张卧铺票。

一路上，倒是没发生那么多事情。

苏清风这才觉得正常。

正常人坐火车，哪有每次都会出现事情。

他又不是主角……

在火车上躺了几天，虽然已经尽可能让周围环境变得舒适，但是苏清风还是对火车上的厕所，有些接受不能。

要不是携带不方便，他恨不得带一只搪瓷痰盂罐过来。

只是吃喝拉撒都在一个空间内解决，未免有些太过邋遢了。

等从京市的火车站下来的时候，苏清风来不及打量这个年代，京城的老胡同风景，就已经奔向招待所，找了个地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只是他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时候，宗报国却敲响了他的门。

就见宗报国肩上还搭着一块白毛巾，神情无比自然地开口，“走啊，小苏，咱们搓澡去。”

苏清风整个人下意识地一颤，一句卧槽差点爆出口。

他上辈子可是个南方人！

至今都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搓澡，更别说是和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搓澡。

许是苏清风的眼神太怪异了，宗报国总觉得，这小子脑海里总有不好的念头。

他伸手一拽，就把苏清风给拖走了。

还别说，这小子看上去也不胖，但是上手的时候，死沉死沉的，尤其是手臂上的肌肉，硬得就像石头一样。

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啊。

宗报国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只是转念一想，苏清风究竟是当兵能实现自我价值，还是做美食能够实现……这还真说不好。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着，“这大老爷们，还扭扭捏捏的，搓个澡又咋了。又不是让你和女同志洗澡……”

他嘚啵嘚啵的，苏清风也算是服了，“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您记得给我搓用力点。”

宗报国瞪大了眼睛。

你小子！

什么意思？

还想要自己亲自给他搓澡？

他当即就想要反驳，但是想了想，这次是自己求人办事，搓个澡，不过分吧？

……

不过分？

苏清风被搓澡的时候，差点就要骂出一句“你大爷的”。

这老首长不愧是老首长，简直就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年纪虽然大了，但是手上的劲还在。

一顿搓下来，苏清风感觉自己的皮都被搓红了。

就连膝盖都搓得红彤彤，光溜溜，看上去就跟抛光打滑了一样。

宗报国看了他白嫩嫩的后背，还有点嫌弃。

“你一个大男人，长那么白干什么？”

苏清风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对象喜欢我这样。”

宗报国吃惊，“你居然有对象？！”

扎心了……

苏清风撇过头去，“我说得是未来的对象。”

宗报国看了眼苏清风，发现在灯光下，他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热的，微微有些发红。

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拍了拍苏清风的肩膀，“放心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苏清风有些琢磨不明白了。

宗首长最近是咋回事？

怎么说话总是说到一半，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俩人唠了一会，就从水池中爬了出来，苏清风原来以为，活动总算结束了，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就听到宗报国开口，“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