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贺年,苏清风就忍不住想到拜师礼。
也不知道这小子会拿什么东西当作拜师礼。
只是苏清风一想到他的性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安。
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贺年是个咋咋呼呼的性格。
哪怕这小子都二十来岁了,年纪甚至跟苏清风差不多,但是两人做事的风格,那可谓是是大相径庭。
其中,贺年做事情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毛手毛脚、风风火火的,想到什么就去干,有的时候根本不考虑后果,就像是今天怼郝经理的时候。
早知道之前应该多提点几句……
苏清风有些后悔的想着。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苏清风翻了翻食材,大致拟定了几个菜。
糖醋里脊这些东西之前都已经吃过了,苏清风换了個花样,准备拿这块猪里脊拿来做椒盐里脊。
椒盐里脊的口感,外酥里嫩,焦香味十足。
当裹上一层厚厚的椒盐粉吃进嘴巴里后,能够感受到多种层次的口感——椒、麻、鲜香……
至于那只老母鸡,当然是用来煲汤的。
为啥煲汤总是想用老母鸡,这也是有说法的。
老母鸡的骨质增生粗大,营养成分偏高,煲完汤后,汤汁鲜香美味,最重要的是,里面的营养物质有利于人体。
除去这两样荤菜外,地窖里还有剩下的一些海鲜,苏清风打算拿海鱼弄个葱油,小黄鱼表面撒上滋啦的油水,葱香味顿时就把这香味给激发出来了。
这个时候,黑省冬天的蔬菜无非就那几种,地窖里都是大白菜,白萝卜之类的玩意。
但是不要小看这些蔬菜,有句话说的好,冬吃萝卜,夏吃姜。
这话的真正由来还是要从《黄帝内经》开始说起。
《黄帝内经》中有一句话叫做合乎四时,也就是自己的日常生活规律需要遵循气候变化的规律,具体来说便是“春夏养阳,秋冬养阴”。
而冬吃萝卜,就是这句话的实践具象化。
大概盘算了要炒几个菜后,苏清风又拿起锅铲忙活上了。
黎冉在这方面帮不上忙,只能坐在灶膛前烧火。
一边烧火,她还一边叽叽喳喳地分享上班时发生的事情。
“今天陈柔又来找我麻烦了,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她,她总是看我不顺眼。”
黎冉看起来有点郁闷,拖着下巴,雪白的腮肉像是荔枝剥了壳似的,歪了歪脑袋,看向苏清风,语调甜腻腻的,像是撒娇似的,“我就这么看起来不招人待见吗?”
看她那样子,苏清风哪还能说别的话?
他装作一副很严肃的样子,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道,“他肯定是在嫉妒你。”
黎冉顿时就被逗乐了,“我有那么好吗?”
“哪里不比他好啊?”苏清风很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了,“你看啊,你长得比她好看,家境又比她好。最重要的是,你男人也比她男人好。这还不够?”
黎冉听到最后一句话,轻轻啐了他一口,小声说了一句,“不要脸。”
说完她的两颊乃至耳后根都微微有些泛红。
粉嫩嫩的,看上去让人恨不得咬一口似的。
苏清风看到以后就来劲了,嬉皮笑脸来了一句:“只对你不要脸。”
这下子,黎冉的脸颊就跟天边的火烧云一样红,但即便如此,她反而去更加有一种娇艳欲滴的感觉。
不过说完以后,苏清风又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解:“对了,陈柔是谁?”
黎冉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合着你连陈柔是谁都不知道,还能说的信誓旦旦。
她也是信了苏清风的邪!
不过很快黎冉调整好心情,又开始叽叽喳喳跟苏清风聊上班的事情。
苏清风也不觉得她聒噪,这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反而觉得做菜的时间过得飞快。
正当锅里的里脊肉复炸完毕的时候,巷子里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随后,院子里就传来了动静,苏清风就知道,应该是贺年这小子来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苏清风有什么反应,大门就立刻被砰砰敲响了。
贺年这小子,兴高采烈的提着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嚷嚷:
“师傅快开门,我拿不动东西了。”
苏清风听到这话,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
这家伙到底拿了多少东西来?
一开门,苏清风下意识就往他手上提着东西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了。
好家伙,大前门,茅台酒。香蕉苹果橘子梨,这些都不算多。
他的手里还拿着两罐奶粉。
苏清芬看这些东西,额头的青筋就忍不住跳了跳。
奶粉这个东西是凭票的,一般来说,只有领导干部才会有这样的票。
所以在很多时候,奶粉是比麦乳精还要金贵的存在。
除了奶粉以外,香蕉苹果橘子梨这些水果也都是金贵的东西。
尤其是香蕉,香蕉这玩意容易腐烂,所以运输的时候极其不方便。
想要把香蕉弄到手,而且还没有烂,这绝对不是靠贺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
苏清风身后跟过来的黎冉也看到了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小徒弟,是把家里面所有家当都搬过来了吗?
黎冉和苏清风对视了一眼,有些于心不忍。
要不今天晚上……就把它留下来吧?
不然等贺年自己一个人回去后,迎接他的,绝对是一对男女混合双打。
贺年还没有感受到气氛的怪异,一个人傻乎乎,笑的乐呵呵的。
就见他把东西一提,扬了扬下巴,还有些小得意,“师傅我这拜师礼不错吧?”
苏清风神色有些古怪,颇有些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话,“好是好,就是太好了点。”
这话咋听着那么不对劲呢?
贺年还来不及深想,就闻到了屋子里传来饭菜的香味。
这小子滋着大牙,乐的跟傻狍子似的,一点都不见外,开始自个招待起自个来,甚至还自顾自的说,“走走走,外面雪太大了,咱们在里面说话。”
苏清风瞅着他,总有一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
刚进堂屋,贺年把东西放到地上,对着苏清风就磕了仨响头。
黎冉吓了一跳,不顾自己肚子里还揣着小崽子,就下意识往旁边一蹦,生怕这磕头是对着自己磕的。
苏清风简直没话说了。
这家伙是真虎啊。
三个响头,说磕就磕。
等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贺年头顶还留下了鲜明的红印。
苏清风看着有点滑稽,抿嘴想笑,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暖洋洋的。
他来自后世,对于食谱、秘方之类的没有那么多现在人的讲究。
他对于自己随手透露的一些做菜秘诀,更是没想到,能让贺年如获珍宝。
甚至因为这件事情,贺年还费了牛鼻子的力气,几乎是奔着掏空家底去的,从家里搬了许多东西过来,就为了当做他的拜师礼。
单论这份诚心,苏清风根本没法挑剔。
苏清风连忙把贺年拉起来,语重心长地开口:
“今天就是大家聚在一块儿吃顿饭,你也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至于那东西嘛,待会儿走的时候还是拿点回去吧。我这里要不了这么多零嘴水果,更别提奶粉了,这里就我和你师娘两个人,也吃不完了。”
最重要的是。苏清风生怕把这些东西都拿走了,贺年回去的时候,腿都会被打断。
结果贺年愣是没有对上他的脑电波,还有些不以为意,拿出两包大前门,就放到苏清风的手上,大大咧咧的开口,“师傅你就放心抽吧。我家,呃……我家并不缺这些东西。”
不缺?
才怪呢!
这大前门就算是贺年他老爹,平时也舍不得抽。
要不是这样,这大前门怎么会放到花瓶里,当做宝贝一样珍藏着。
苏清风就这么看着他。
他就看着这小子在那犟鸭子嘴硬。
啥家庭条件啊?
连大前门都不稀罕。
这指定就是在吹牛逼了。
苏清风怜悯的看了这小子一眼,然后就开始招待,“行了,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们也没那么多的师徒规矩,冬天饭菜容易凉,赶紧坐下来吃吧。”
后半句话,苏清风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多吃点,等会回去还有的闹呢。
有了苏清凤的这番话,贺年也不再矜持了。
他早就被这香味勾的口水横流了,再往桌子上一看:四喜丸子、椒盐里脊、老母鸡汤,还有各种清炒蔬菜。
他抬起头,看向苏清风的目光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
师傅是真不拿他当外人啊。
这年头拜师,师傅还能请客,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也只有苏清风了。
……
而此时此刻。
县政府的干部大院中,贺家已经闹翻了天。
贺年他娘回来的时候,刚准备做饭,结果打开橱柜,发现里面都是一片空荡荡的,简直跟蝗虫过境似的。
看到这一幕,她眼前骤然一黑,随后就感觉浑身气血倒涌,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这大白天的,家里怎么还遭贼了呢?
再说了,哪有贼来干部大院偷东西的?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她这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的大儿媳也回来了。
还没等到她把骑自行车停好,就看到家里门户洞开。
屋子里也没有人,顿时她的心脏就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来。
等走到厨房里,看到婆婆停滞的身影后,她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行忍不住有些微嗔:“娘,您这闷声不吭的待在厨房干啥呀?外面的门都开着呢。我回来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屋子里遭贼了。”
贺年他娘听到“遭贼”这两个字的时候,这才悠悠转过头来,神情略有些飘忽,就像是活在梦里似的。
只见她突然说了一句话:“咱们家真遭贼了。”
“啥?!”
大儿媳听到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强笑地开口,“娘,您开什么玩笑呢……咱们这可是干部大院,哪家的毛贼,会来干部大院里偷东西?”
虽然说着这话,但是贺年他娘的脸色,还是煞白煞白的,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顿时,大儿媳急了,情急之下,也不管婆婆还在一边,一把跑到橱柜前将婆婆挤开,等看到里面橱柜里面空荡荡的一片后,她险些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要说不说,大儿媳也是个人物,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快晕了,她愣是用指甲掐着手心,等手心都出现紫红色的指甲印后,这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跑到堂屋里去翻东西,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被偷走。
等跑到堂屋一看,她顿时就发现了家里的水果不见了,而且还是成双成对的!
不过好在其他钱或者票之类的东西没有缺少。
等一番盘算下来,丢失的最珍贵的东西应该就是两台茅台酒以及两罐奶粉。
算到这里的时候,大儿媳和贺年他娘也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了。
哪个小偷会不偷钱票,只偷那些笨重的东西。
虽然那些东西也值钱。但论性价比,肯定还是钱和票更值钱,像水果之类的玩意,想要倒腾成钱票,还得走黑市的路子,又麻烦,又危险。
照如今的形式来看,这个贼倒更像是拿这些东西去送礼。
大儿媳和贺宁他娘互相看了一眼,琢磨出味道来了,看来这个贼还真不一定是外面的贼。
有句话说的好,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就是这个道理。
联想到贺年这段日子,一直在那叨叨的苏清风,苏师傅,两人心里算是有底了。
只是心中有底,不代表气消了。
这个臭小子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家里的东西都偷摸着去送给别人。
都说女生外向,姑娘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喜欢胳膊肘往外拐。
没想到贺年拜了个师,这胳膊肘也是往苏清风那边那边偏,反倒是把亲爹这边给落下了。
说什么就来什么,这个时候院子里又传来了一声自行车响铃的声音。
贺津门踩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回到院子里,看到屋里有人在,诧异了一下:
“哟,今天是什么情况啊?都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