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了呢,你说她们能不能考上?”
天色有些阴沉。
清晨的湖风徐徐吹来,清爽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似乎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
屋后棚子里,陆岩吹着口哨颠着勺,杨雪单手托腮坐在灶膛边。
闻言陆岩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或许可以吧,但大概率没戏,如果一心想上中专中师的话。”
没有经历过这个年代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艰难的。
因为那的的确确就是比重点高中更难考的存在,一個镇的名额加起来往往不过五指之数。
这里面又有着大量的复读生,二战的,三战的,乃至四战的,卷得惊人。
说罢又笑道:“其实无所谓,人这辈子,选择有时候比努力重要,就像你,只要好好跟我干,我可以保证,很多清华北大的都不如你。”
“真的假的?”
杨雪顿时就笑眯了眼,灶膛里添了根柴,道:“意思我不会读书还对了呗?”
“那是,主要是遇上了我,不然也白瞎。”陆岩一本正经继续给自己脸上贴金。
杨雪琢磨了一会,还是摇头:“想象不到,其实对我来说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不用种地,钱够花,满足。”
总的来说日子还是很舒适的。
尽管看起来事情也很多,这些天没少受累,但其实自主权一直在自己手里,很多事情可干可不干,说白了就是自由。
相比之下,同样是人,周围的人就没这么多选择的余地,就连刚刚嫁过来的王莉,说实话其实也没这么轻松。
想到王莉,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笑眯眯说道:“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嗯。”
“莉莉这月那事没来。”杨雪一本正经说道,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谈不上好。
陆岩却愣了一下:“这月那事没来?你的意思是,有了?”
“我不知道啊,反正她是这么跟我说的。”杨雪笑嘻嘻说道。
“哦,那这事陆强知道不?”
有点意外,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是以陆岩很平静。
毕竟这会也没什么娱乐活动,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单从生育能力来讲,应该也比后来要强。
这样的情况下,这消息说实话其实来得还有点晚了。
杨雪笑道:“不清楚,可能还不知道吧,莉莉也是偷偷找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她也不确定。”
“这样啊?”
“那就去把把脉,让陆强带她去。”
验孕棒大概率是没有的。
B超什么的,估计也够呛,除非去市里。
是以陆岩想到的是中医把脉,这也是当下民间依旧普遍存在的诊疗手段。
“嗯。”杨雪点头,笑道:“回头我就去跟她说,让她自己跟陆强说。”
就这么说着,很快早饭开始了。
一点都不热闹,因为就两人,外加一个准点跑来蹭饭的陆明。
剩下的,陆强王莉大多自己开火,何水水张梅最近也有了小灶。
饭后来到厂里,杨雪便找王莉把事情说了,一番红脸扭捏过后,最终王莉还是自己找到了陆强。
强子是有点憨的,起初完全没明白到底什么意思,这点事有什么好脸红害羞的。
等明白过来,瞬间大喜,一蹦三尺高。
等这小两口一走,这边也恢复正常,该杀鱼杀鱼,该洗蛋洗蛋,笑声一片。
忽然张梅扭头一阵干呕,又吓人一跳。
“不会吧?”
“难道?”
“……”
相视一眼,陆岩惊了,杨雪惊了,张梅面色血红,眉宇间又分明带着惊慌恐惧。
何水水也是个拧不清的,见状关切道:“没事吧,是不是吃太多了?”
“我看像,话说早饭都吃啥?”陆明亦不明所以,便笑着打趣。
杨雪白了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话语间来到张梅身边,握住她的手,凉得厉害,不由又有几分心疼,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上……上月底。”张梅咬着唇,面色血红。
杨雪张了张嘴,又看了陆岩一眼,轻声叹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梅便陷入呆滞中,那神色,迷茫,挣扎,最终又化作微笑与释然。
握紧杨雪的手笑道:“没事,也许就是吃多了反酸呢?这几天泡菜是吃得有点多的。”
其实也不确定。
没有正式经历过婚姻,这些年又是一个人,以至于这些事情张梅并不比未经人事的少女懂多少。
她唯一知道的,是发生关系了,就在当时何淼过来之后不久。
当时想得也简单,就是报答,或许给了他,他便不会再那么念念不忘,安安心心找个好的结婚,开始新的生活。
面对那微笑中带着乞求的目光,杨雪显然明白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不要。
有也不要。
但她显然承担不了这份责任,是以叹道:“但愿吧!”
说罢扭头就跟陆岩说了,说白了,她跟陆岩才是一波的,她才不会傻乎乎去帮张梅保密。
她也不想无端端背负一条人命,又无端端被何淼记恨一辈子。
陆岩大致已经猜到了,眼下听杨雪这么一说,更加确定。
何淼在一旁傻乎乎看着,忽然也惊醒过来,惊喜道:“是不是有了,小梅,是不是有了?”
“……”
“……”
得,这下想瞒都瞒不住了。
就连陆明这会都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人不懂,大概就是尚且年幼的思思了,此时小丫头眼里只有对母亲不适的担忧。
可即便如此,张梅还是微笑着否认:“没,应该就是泡菜吃多了,行了,做事……”
“呕!”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让人看着都难受的干呕。
此情此景,小丫头直接急哭了,何淼却喜不自胜:“有了,一定是有了。”
说罢对陆岩道:“我们去看医生,你看着点思思。”
好激动。
以至于陆岩都怀疑这丫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张梅面色苍白,说实话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因为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不想拖累。
她之所以把自己给出去,固然有感情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希望何淼死心,不再惦记。
她也打心眼里恐惧事情传出后即将遭遇的诘难与目光,更怕因此而给女儿思思造成伤害。
可面对男人的欣喜若狂,她又一个字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