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时分。
初升的晨曦朦胧,被灰蒙蒙的雾霭包裹。
草坪结了一层白白的霜,从上边走过,顶端带黄有些蔫吧的草簌簌抖动,会有霜抖进脚脖子,冷嗖嗖的。
七八点,踏着自行车的学生们握着车把,手冻得都有点僵了。
自行车嗖嗖得从辅道穿过,去向学校,一阵阵冷风被带起。
十字路口,少女站在路沿石上边,手里拿着一个包子慢慢地吃着。
路上过去的自行车很多,她边吃包子边看。
天气冷的时候骑自行车,没手套手冻得很难受,尤其是还是大早上,等到学校了手都没知觉了。
车子呼呼的过去,学生骑车都快,高中生就更快了,也不会多在乎手被冻得有多冷。
少女望着他们,以前的时候她也属于这里面的一员,只是后来因为某个家伙,她就变成步行上学了。
凉秋的早上有些寒冷,刚从早餐店买的包子拿在手里,冒着白腾腾的气。
拿着热乎乎的包子,小口小口地吃,饶是包子还热着,少女白嫩的手指都有点发凉,只能靠隔着塑料袋的包子取暖。
一個包子全都吃完,塑料袋在手指缠成个小圈圈扔到垃圾箱里,她继续站在十字路口。
没包子暖手了,手就只能插到校服口袋勉强保暖。
“伊依,早呀。”
“早上好。”
路上碰到班里的同学了,她们挥挥手打招呼。
学校在南边,伊依却往北边探头探脑地眺望,手冷了就掏出来,给手哈哈气。
直到路的尽头出现个熟悉的人影,她最后哈了一口热气,然后向北走。
“过来干嘛。”
“看看你今天是不是干劲十足!”
伊依挥挥小拳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神采奕奕的。
左歪歪头,右歪歪头,左右打量完江小松,她下了结论。
“你好像不太精神。”
“整天这么精神做什么,要去考海军学校吗?”
江小松白了她一眼,伊依只是嘻嘻的笑着,很有干劲的模样。
去往学校的路不长,都是由北向南,从江小松家到学校大概有三里地,从伊依家到学校大概要二里。
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每天早上都会一块去学校,昨晚提前约定好时间,一般是伊依会提前在路口等他到,然后一块走。
草坪落着白茫茫的霜,树枝树叶也是。
哪怕秋天了,上边还会有些零碎的树叶,树枝垂落下来,撸一下手就一片冰凉。
男孩子可能最爱没事摸一下动一下这种东西了。
树枝落在手边,江小松很难抗拒不去碰它一下。
也不嫌冷和脏,他伸手握了一串树叶,顿时手心凉透了,脸上也龇牙咧嘴的,偏偏还抖抖手,自个笑了起来。
“这下我感觉我很有精神了。”
“你这跟头悬梁锥刺股有的一拼了。”
伊依从口袋拿出两张纸巾给他:“擦擦,手弄湿了风一吹冷的很。”
“哪会,风自己吹就能干了,霜而已,就有一点点水珠子。”
他不要,还逞强地边走边甩手,好像一点都不冷。
伊依无奈地歪歪头,也没强塞,她收回了纸巾,毕竟有的孩子记疼不记打,冻着了才老实。
两人还是一左一右的向前走,或许江小松这会手冻得冷了,也没再逞强甩手,看到树枝子也不乱摸乱碰了,手插在口袋里老老实实地走。
少女走在道路内侧,手也尝试放在口袋,可没一会就还是冻得拿出来,给手哈口气,再放回去。
也许是环境变化,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一年比一年冷。
学校的秋季校服不太保暖,冬季校服这会又不能穿,不然校服不同会扣班级分。
白皙的小脸冻得多了点腮红,嫩嫩的小手指头也皱了点,冷的皮肤都不紧致了。
深秋的早上,大约是很多女生很讨厌的时候了。
也许带个围巾或者手套就能好很多,就是有点臃肿,而且一天也就早上冷,晚上都没有早上这个时候冷,一天用一次就不用了,带着麻烦,不如撑一撑就过去了。
伊依的手握成小拳头,拇指摩摩别的手指,好歹能暖和一些,不至于冻得发麻。
再要不行就拱着小手往里哈气,再快速放回外套口袋里。
“有这么冷吗?怎么不穿厚点。”江小松发现她一路都在摩拳擦掌。
“是呢,挺冷的,但你好像一点都不冷。”
“那当然了,这才哪到哪,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冷的。”
江小松言之凿凿,摊摊手表示完全不冷,并且劝告起她:“要加强锻炼,要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体魄。”
“唔,像你这样结实的身体我没办法有欸。”少女低头叹音,江小松顿时昂首。
伊依忽的停下,江小松疑惑,也停下。
她侧过身,把两只小手伸给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好看的眸子好像会说话。
“那,你能不能温暖温暖我呢,我手真的好冷呢。”
“.......”
少女的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就是有些微微的发抖。
“冷呢。”少女小声。
江小松望望面伊依,她面容貌似单纯,正张望着他,伸出来的小手也抖簌簌的。
再左右看看,虽然有些为难,但他还是慢慢地伸出手。
他的手相较之下就大大的,又宽厚又温热,刚才摸过霜的手心竟然是温暖的。
小手被大手包裹,伊依站着,暖和的温度从被他包着的手往身体上传导。
这种不同于她体温的温度逐渐占据了她的手,温暖极了,伊依被他大手包着,很满足,很享受。
“好了没?”过了一会,江小松偏着头问她。
“没呢,握紧点会更暖和。”
虽然他害怕碰到老师或者相熟的同学,但是江小松的手还是更用力了一些,包紧了伊依柔柔软软的小手。
她的小手平常就凉凉的,现在成冰冰的了,摸着她的手就像摸着一块放到冰箱再拿出来的羊脂玉。
阳刚的体温渐渐传过去,伊依冷冷的小手也有了属于江小松的温度了。
还在路上呢,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伊依主动抽出手,甜甜的笑,两根手指放在唇边,给他来了个隔空kiss。
“谢谢啦~手一点都不冷了,还得是你!”
“那快走吧,耽误一会,别迟到了。”
“好呢。”
两个人走着,这回换作是伊依的手欢快地甩着,江小松插兜装冷酷。
“你手冷吗?”她问。
“不冷。”
“要是冷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暖暖的。”
“算了吧。”
先不说他接受不接受,江小松都不知道伊依的手怎么给他暖,最多握住他几根手指能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伊依看到了他不以为意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她说。
江小松侧目看去,看到伊依左手放在小腹的位置上,右手放在左手上边。
“给你说,古时候草原人打仗要骑马,手拿着缰绳起码会很冷,他们的女人就提前这样把丈夫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暖热,要是你骑自习车怕手冷啦,我这只左手的位置到时候就可以是你的位置。”
“......那我把手提前塞冰里好好冻一会再让你暖。”
“没问题呀,反正我要是冷了,你也会反过来给我暖的,你也不舍得我手冻得红通通的吧?”
“......哼。”
对于伊依说的这个例子是不是真的,江小松不太清楚,但对于后者,他也只能无力地傲娇一下。
嘻嘻哈哈的走了一路,快到学校了伊依忽然发现他衣服后面的脖领子只有一层。
“你就穿了一层夏季校服?”
秋天是要穿秋季校服,所谓的秋季校服也就是多个外套,里边穿长衣服。
当然了,你想穿夏季校服也可以,但一般在深秋没有哪个二傻子会这么穿。
除了大早上迷迷糊糊起来穿错衣服,下了楼才发现的二傻子。
不过都下了楼了,江小松懒得上去换了,所以没穿秋衣,校服外套里边就一件短袖的夏季校服。
“没事,不冷,我是小伙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这点冷有什么,而且还有外套呢。”他自信满满。
“你是不是早起穿错衣服,出门才发现就不想再回去换了?”
伊依狐疑地揪揪他的领子,他领子都是折在里边的,明显穿衣服的时候很迷糊。
“哪有,我是觉得这样轻松,里边短袖多好,坐教室里也舒服。”
“胡说,你分明就是早起迷糊穿错衣服懒得换了,怪不得刚才看你精神不好,昨天晚上你干嘛去了,又熬夜看番?”
“没有啊,不说了,快走吧,都几点了。”
江小松赶忙加快脚步,往学校走,怕再说下去伊依连他裤衩子都要猜出来是什么颜色了。
可恶,什么冷不冷的,看到好番好书了,一下看到凌晨四五点不是正常的?
伊依不满地看他跑远了,也跟了上去。
“中午吃饭完你就回去换秋衣,或者让妈给你送一下。”
“不要,她不在家,不用换,又没有多冷。”
“平常不注意,冻感冒可没人心疼你。”
“我多硬朗,才不会,哪会跟你似得,手都冻得不行。”
为了证明自己身体确实强,起码比伊依强,江小松直接开始跑步前进,跑的还挺快,让伊依追了好一阵,到校门口了不能跑了,他才停下。
伊依一只胳膊虚浮着腰,挤着跟他并肩,微微喘气,他倒是毫无感觉,面色如常。
见江小松得意地朝她挑挑眉毛,伊依皮笑肉不笑,拧了他腰间的一把肉。
“乖乖听话,中午回去穿秋衣。”
“过了早上就不冷了,还换......哎呦别拧腿。”
“你秋裤都没穿?”伊依发现手感很薄透。
“没事,我身体好,抵抗力也好。”
男人的嘴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硬。
一块进了校门,到教室的时候江小松还在说他一点都不冷。
但有种冷,是老婆觉得你冷。
反正最后一通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后,江小松只得答应中午回去穿秋衣。
“早读开始,请同学们站起来。”
拿出书本,准备开始站立早读。
瞥了眼伊依,江小松拿起书本,打了个哈欠。
总这么较真干什么,又没多久还回去换衣服,差不多就行了呗,有什么好怕的,他都好久没有感冒过了,完全不怕。
昨天熬夜看番,他这会站着都困恹恹的,又连着打了哈欠。
事实证明,昨晚熬夜,第二天的听课效率确实不好。
准确来说江小松今天上午都谈不上什么听课效率,一早上都困的不行,而且从第一节课开始就越来越困,还有点迷糊。
想着下课补觉的,但趴下睡桌上也睡不好,头蒙蒙的。
不少老师也发现了今天他听课状态不好,但也只是以为他前一晚没睡好,加上江小松优异的成绩,没有老师点他说他。
“你今天怎么跟个吊死鬼一样,实在不行回家睡去。”
当然,除了鲁兵,他逮着谁都骂,不会因为你成绩好就放过你。
但他也只是以为江小松昨晚熬夜干别的事情去了。
只有伊依感觉他不止是简单的熬夜了所以很困这么简单。
她用手背贴贴自己的额头,再贴贴江小松的脖颈。
“干啥?”他还趴着睡觉,被一只凉凉的手贴着给凉醒了。
“我感觉你发烧了。”
这样手摸不准确,伊依也不敢确定。
上到第四节课了,江小松眼皮只能睁开半拉,意识也越来越感觉迷糊,像乱麻一样,但他只觉得是自己昨晚熬夜,今天太困了。
“没有吧,我没什么感觉,就是打瞌睡。”
“没有别的什么不舒服的?比如嗓子疼,头晕这些。”
“没,晕还好吧,本来就困,犯困谁不晕啊。”
说完他就继续趴着睡觉,看样子困到不行了。
他是困,可他睡的不好,一闭眼就感觉脑袋嗡嗡的,怎么睡也睡不着,意识也模糊。
该不会,真发烧了吧?
江小松也开始怀疑,但是身体是多余一点动的力气都没了,趴着动一下都感觉累得要命。
他跟一滩烂泥一样趴得死死的,对外界的感知都极大的降低了,都没发现同桌不见了。
等再有感觉的时候,是被拍了一下。
“给,夹着看看,我问老师要的新的。”
艰难地抬头,睁开沉重的眼皮,江小松看到伊依捏着一根温度计。
“你肯定发烧了。”伊依看到他的样子,更加肯定了。
“应该,没有吧......”
江小松叹口气,有气无力地接过温度计,夹在胳膊里,然后抱着胳膊睡觉,只是头很晕,睡不着。
“这下知道难受了不。”他耳边还有少女的轻声。
“嗯.......”
“要好好珍惜身体,要是病了,除了家人,没人会好好心疼你的。”
“嗯.......”
“喝水吗?”
这次江小松嗯都没嗯,因为他没听到,脑袋实在难受,各种明明没有声音却又很嘈杂的声音才脑子里,像线团一样缠绕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忽然又被拍了拍。
睁开眼睛,是一个白色的杯子,盖子开着,是伊依的。
“我接了点热水,你喝一点。”
伊依端着水杯,江小松晕晕的,接过水杯。
伊依捧着杯底,看他难受的样子,轻轻叹气。
“温度计可要夹好了。”
“唔。”
喝完水,她拿回水杯,拧上盖子。
而江小松也抱着胳膊趴了回去。
她看着他,小手轻轻揪了揪他的腿,因为没有秋裤直接揪到肉了。
或许是因为力道轻,或许是因为江小松太难受了没感知到,总之他毫无反应。
真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