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卢植亡故
刘辩听着皇甫嵩的话,神色如常,心里却清楚,并不会那么顺利。
刘焉野心勃勃,即便刘辩扣着刘璋不放回益州,刘焉也不会将益州还给朝廷。
‘汉室将终’,是无数人的共识,各种野心家层出不穷,即便刘辩暂时稳住了局势,但积重难返之下,野心家们仍旧沉浸在‘成大事’的美梦中。
“卿家,这件事,”
刘辩刚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旋即,潘隐疾步进来,也不管其他,面上又惊又喜的道:“陛下,曹中郎将求见。”
“曹操?”
刘辩看着潘隐神色,有些疑惑,道:“什么事情?让他进来吧。”
潘隐应着,侧过身,
曹操一脸谨慎,低着头,双手举着一封信,来到刘辩近前,道:“启禀陛下,叛逆袁术帐下军师,许攸给臣来信。”
刘辩知道许攸,目光怪异,接过信,道:“劝降你的?”
曹操没有说话,躬身静候着。
皇甫嵩瞥了曹操一眼,见他不说话,转头看向刘辩手里的信。
刘辩心下越发好奇了,抽出信一扫,顿时就是眉头一挑,神情不变,双眼冷峻,闪烁如电。
刘辩没说话,慢慢的将信递给皇甫嵩。
皇甫嵩接过来,认真审视,片刻,略带吃惊的道:“袁术,要降?”
刘辩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坐吧,说说你的看法。”
“谢陛下。”
曹操行礼后,坐到皇甫嵩边上,沉着脸,道:“陛下,臣以为,袁术这封信,与其说是乞降,不如是拖延时间。”
皇甫嵩看着袁术托借于许攸的信,神情越发冷漠。
曹操见刘辩没有说话,又道:“陛下,自去夏以来,袁术多线开战,兵疲粮乏,不能再战。他这封乞降信,多半是想将时间拖到夏收以后。”
刘辩若有所思,道:“你怎么看?”
曹操立即抬手,目光炯炯的道:“陛下,臣以为,不能给袁术这个时间,当命各处大军,全力征讨!”
皇甫嵩眉头动了下,道:“朝廷的大军同样兵困马乏,钱粮不济。而且,人心不齐,各处阳奉阴违。”
曹操已经有所了解,越发沉色,冷声道:“陛下,借此机会,甄别忠奸,未尝不是好事情!”
刘辩心里不断推敲,道:“大司马怎么说?”
皇甫嵩沉吟片刻,道:“倒是也可以,不过,臣担心,一些人会借机坐大,反噬朝廷。”
曹操目中一冷,道:“那便借机一同铲灭!”
刘辩见皇甫嵩要反驳,抬起手,微笑着道:“这封信,交给尚书台去处置。曹卿家的话,有一定道理,朕也想看看一些人的真皮骨。这件事,便交给曹卿家来布置。”
曹操心里大振,抬手道:“臣,领旨!”
皇甫嵩与卢植一样,笃定刘辩是要培养曹操,将领执掌大司马府。
这样的推断,并非没有根据,当今陛下对曹操的偏爱,众所周知。卢植眼见不行,曹操接替他,将来接替皇甫嵩,简直是水到渠成,毫无阻碍。
因此,皇甫嵩并没有反驳,也想看看曹操的真实能力。
“今天就到这里吧。”刘辩起身。
刘愈又咳嗽了,小家伙有种养不活的趋势。
“臣等告退。”皇甫嵩,曹操见礼,随着刘辩出了后殿,而后分南北离开。
刘辩到了永安宫,唐姬正在小心翼翼的给刘愈喂药。
“朕来吧。”刘辩心里轻叹,上前接过药碗。
唐姬抿着嘴,神色有些疲倦,轻轻站到一旁,还是满目忧色的注视着刘愈。
小家伙脸蛋苍白,双面胶紧锁,不时的哼唧一声,十分痛楚。
刘辩坐下来,轻轻的给他喂药。
小家伙倒是能吃下去,但吐出来更多。
刘辩一边给他擦,一边又喂,心里压抑难受。
现在的新生婴儿成活率太低了,刘愈自出生便十分瘦弱,好像营养都给了他姐姐,一直多病,令人揪心。
好一阵子,小家伙眉头慢慢放松,吧唧着嘴,好像睡着了一样。
刘辩小心给他擦着,稍稍松口气,拉着唐姬走出几步,低声道:“医师怎么说?”
唐姬双眼通红,道:“医师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刘辩默默点头,道:“好生照顾吧。”
唐姬咬着嘴唇,轻轻应着。
刘辩出了永安宫,心里很不好受,与潘隐道:“给太常那边递话,鸿都门学,太学,要开设医科,治病救人,功德无量。对医者,要加大各方面的扶助。”
“小人领旨。”潘隐知道刘辩心情不好,小声应着。
而在另一边,许攸的信到了尚书台。
杨彪先喜后惊,有些不知所措,将二荀给招进了尚书台。
“你们怎么看?”杨彪开门见山的问道。
荀攸倒是没想到,袁术会写这样一封信,只是片刻,便道:“多半是缓兵之计,我们不能上当。”
荀彧点头,道:“士燮在南海郡重挫袁术,张郃又被袁绍打回去,孙坚在吴郡攻势凌厉,刘表占稳了荆州,袁术情势极为不利,他想拖延时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杨彪盯着两人,道:“老夫是问你们,朝廷应该有何对策?”
荀攸、荀彧对视一眼,荀攸道:“丞相,下官的意思,是命各处,加紧追击,不能给袁术的喘息之机。”
杨彪胖脸如铁,道:“怎么追击,有无策略?”
荀攸直接道:“丞相,我等才看到这封信,兹事体大,当从长计议。”
“没有时间了,你们现在就要拿出对策来!”杨彪沉声道。他近来压力很大,想要从容而退,不步王允后尘,是以必须要做些事情了。
荀彧老成的脸上出现思索之色,道:“最简单的策略,莫过于重点进攻,以荆州刘表或者吴郡孙坚为主力,强势进攻,迫使袁术举兵相迎,又要提防各处,不得喘息。”
杨彪不懂兵,浅显的觉得有道理,又看向荀攸,目露询问。
荀攸顿了一会儿,道:“我记得,荆州还有一支水师的,可出其不意,深入江东腹地,以扰乱袁术军心,令其不得安宁。”
杨彪对两人的对策有些不置可否,情知两人在千里之外,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妙计,左思右想,道:“好,随老夫去大司马府。”
二荀抬手,跟着杨彪转去大司马府。
曹操正与皇甫嵩商议,有了杨彪,二荀的加入,五人综合各处情报,讨论直到深夜。
等第二天到刘辩案桌上时,是一份前所未有的全面的、庞大的、耗时十年的征剿计划,其中不止针对袁术,还有包括董卓,吕布,黄巾军,甚至黑山军以及鲜卑,乌桓,匈奴等等。
刘辩看着这份计划,用了足足一个时辰,目瞪口呆,心里惊诧不已。
“好计划!”
刘辩合上这份文书,忍不住的惊叹道。
“只不过,与朕的计划,冲突太多了。”
刘辩撑着桌子站起来,来到门外,站在屋檐下,眺望着南方。
曹操等人的这份计划,太过庞大,复杂,历时十年,需要耗费无数的精力,还有钱粮。
而刘辩的国策,则是‘固本’为要,而不是虚耗国力,不断的征剿,那只会将大汉朝拖入深渊,万劫不复。
“陛下,陛下,”
不远处,徐衍飞奔而来,道:“卢公,卢公不行了……”
刘辩脸色骤变,急声道:“典韦,出宫,去卢府!”
皇宫陡然被惊动了,刘辩带着人,尚书台,大司马府,御史台同样全员出动。
宫外的六曹,廷尉府等等,一股脑的奔向卢府。
等刘辩赶到的时候,卧床多日的卢植,已然是油尽灯枯。
他双眼无神,已经失去了焦距,却拉着卢毓的手,轻声道:“……死后……不要,大操大办……不……棺椁,直接……下葬……”
卢毓抱着卢植,哭喊不绝。
卢植没有说完,缓缓闭上了眼。
刘辩站在不远处,默默良久,又退了出来。
门外,站着杨彪,皇甫嵩,荀攸,荀彧,钟繇,司马儁等一大群人。
刘辩扫了他们一眼,心情沉重的往外走。
卢植大概是大汉朝里,最为纯粹的一个人了,刘辩对他十分敬重,很希冀的能长远的走下去。
但人力难以胜天,卢植到底是寿终正寝了。
其实,如果卢植不是那么拼,好生将养,再活几年也没问题。
为了朝廷,为了大汉,卢植日夜苦熬,终究是到了这一天。
刘辩心头难受,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淡淡道:“依照卢卿的的遗愿,丧事不办,卢家亲友相送。等结束了,诸位卿家,找时间,去祭拜一下吧。”
说完,刘辩长吐一口气,大步离去。
一众人目送着刘辩的话,皆是沉默。
卢植不善交际,却也与人无害,与人为善,众人感念非常。
杨彪站在最前面,轻声叹道:“诸位都回去吧。”
一众人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纷纷进屋,探视一番,与卢毓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来的一大群人,走的很慢,过了晌午,只有曹操一个人留下。
卢家人已经在准备了,卢毓哭红了双眼,随着家里人来来去去。
他只有十岁,但已经懂事了。
曹操主动接过了‘治丧’的事,因为之前为何咸办理过,这次倒是得心应手,卢家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
卢植的丧事非常简单,谢绝了所有吊唁,丧事办的极其简单,第三天便要下葬。
只有一身粗布衣裹身,被卢家人抬着出府,要出城安葬。
还没完全出门,潘隐急匆匆而来,与曹操低声道:“陛下,在邙山以北,为卢公留了墓地。”
曹操一惊,道:“邙山?”
大汉皇帝,多说的陵寝建在邙山附近,刘辩为卢植的墓地留在邙山以北,显然是准备将来的陵寝在那,卢植的目的,在要在帝陵之侧了!
这是天大的殊荣!
曹操惊后,陡然醒悟,抬手道:“曹操明白了。”
潘隐没有多少,悄然离去。
曹操转身找到卢毓,低声说了几句。
卢毓哭声更多,抬手向着皇宫方向拜了又拜。
曹操带着一众人,出了城,直奔邙山。
到了邙山以北,徐衍早就在等着了。
他面露悲戚,与卢毓抬手,道:“陛下说,遵从卢公遗愿,素衣而葬。这墓碑,是陛下亲手所刻,墓志铭为太常卿边让所书。卢公千古。”
卢毓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石碑,上面刻写着:大汉车骑将军文德侯卢讳植之墓。
落款是:大汉皇帝刘辩立。
这种立碑是不合礼制的,但卢毓还是噗通一声跪地,嚎啕大哭道:“臣代父叩谢天恩!”
曹操以及一群卢家人,自是感念,这般恩遇,大汉朝以来,从未有过!
‘我曹操将来,也当如此!’
曹操面无表情,心里暗道。
在一阵仪典之后,裹着素衣的卢植被安葬,填土,立碑。
卢家人哭的不行,卢毓更是昏死过去。
曹操善后,直到傍晚,这才带人回京。
而在崇德殿内。
刘辩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看着手里卢植最后的一道奏本。
这是一道十多年的奏本,经过了改善,主要是十策:用良、宽禁、御弥、备寇、修体、尊尧、御下、散利、德昭、策全。
潘隐端着一碗羹进来,悄步到刘辩边上,轻声道:“陛下,一天未用了,吃一点吧。”
刘辩嗯了一声,睁开眼,瞥了眼窗外,道:“今后,卢毓住在宫里吧,好生照料,莫要让人欺负。”
“是。”潘隐道。
刘辩拿起羹碗,还没吃到嘴边,又道:“命大司马府挑选一些智计之人如大司马府,要皇甫嵩好生保重,不得劳累了。”
刘辩记得很清楚,皇甫嵩也卒在三四年之后。
“是。”潘隐应着。
刘辩吃了一口,却感觉吃不下,放下后,道:“那个郭嘉,命他以从事史的身份,入大司马府吧。廷尉府那个陈群,入尚书台为从事史。”
潘隐倒是知道这两人,只是这种突然的安排,令潘隐有些意外,不敢多嘴,道:“是,小人这就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