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恐怖猜测
城门校尉,在过去是一种特殊的军事力量的统帅——京师城门。
城门校尉与执金吾,北军中候,共同执掌了京师的整体防卫。
但随着北军的破败,执金吾逐渐虚化,尤其是灵帝设立西园八校尉、以及何进组建八关后,城门校尉、执金吾、北军形同虚设。
在刘辩继位后,皇甫嵩秉持刘辩旨意,对洛阳各兵种进行了调整,城门校尉,北军划入了羽林军,负责守卫洛阳,而执金吾等,被归入禁军,大汉三百年的宿卫制度被无声终结。
但执金吾,城门校尉等官职却被保留下来,执金吾成为了一种荣誉虚职,类似于三公。
而城门校尉,则被落实在地方。
崔钧神情不动,但双眼已经发光,侧头深深的看了眼刘辩,而后道:“王校尉,去我值房详说如何?”
崔钧迅速否决,紧拧着眉头,神情不断变幻,心跳如擂鼓。
王豹却不买账,直接一口吐沫落地恶,恶语相向的冲着崔钧道:“你真当我不知道?兵曹发下来的兵饷,你克扣了多少次了?我们这些凑脚卒容易吗?今天守城,明天剿匪,你倒好,今天扣钱,明天扣粮,你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郡中大户不止有陈家,虽然之前那几家已经明确拒绝了崔钧,可在陈家这边俨然无望,他也只能再次上门,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得尽力而为。
崔钧顿时深吸一口气,望向他的值房方向,道:“又是来要钱的?”
刘辩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起来吧,倒是忘了,你在这里。”
王豹神情立变,再次单膝下跪,道:“小人以父母发誓,绝对是偶遇,绝无蹊跷。”
崔钧来回走动,心里想了种种可能否定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刘波’的音容笑貌就在他眼前浮现不断,非但没有排除他的怀疑,反而加重了他的那个猜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喉咙干的难受,拿起茶壶就大口灌了起来。
王豹笑容没了,变得小心谨慎。
崔钧脸色微变,旋即心念急转,一撩衣摆,大步冲向了户房。
门旁的卫士不给王豹说完的机会,冷着脸道:“公子在办值,有事说事,休得胡言!”
但也只是最底层的兵卒,上层有的是办法敛财,就比如‘剿匪钱’,城防军盯住了三十家铺子,每个月按份收钱。
刘辩摇了摇头,道:“四周暗处都是禁卫,暂且不需要你。”
刘辩深深的看了眼这王豹,喝了口茶,道:“你是无意中撞见子龙的?”
在知道陈政‘很生气’后,谁都不愿意再搭理崔钧。
王豹起身,双手捧着食盒放到刘辩的桌上,一张大脸如菊花绽放,道:“公子日理万机,不记得是正常的。公子,这是平原郡最好淡淡红烧鱼,小人特意买来的,都是公子喜好的口味,还是热的,公子尝尝。”
户房。
旋即,他回头望了眼外面,走近几步,低声道:“陛下,微臣听说,那陈家派人盯梢陛下,欲图不轨,是否要小人派兵保护陛下?”
刘辩放下茶杯,沉吟片刻,道:“伱与陈家关系如何?”
王豹正色道:“小人恪守大司马府命令,不与地方官府、士族走的太近,是以与陈家家主陈政,只是匆匆见过数次,并无私交。”
当然,这也不是全部理由,主要是值房内的那位主事没有发话。
崔钧目送他的背影,回头又看了一眼刘辩,本还想再警告几句,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跟着离开。
郡中世家大族无不通婚联姻,同气连枝,消息自然也灵通的很。
这位王校尉脾气暴躁,动辄出手打人。
而崔钧给了刘辩自认为的足够警告后,再次出府。
这是一种惯常操作,王成见怪不怪。
“进来吧。”王豹话音落下,隔墙传来一道平淡声音。
刘辩一笑,道:“我只是过客,王校尉无需在意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不是陈留王,我见过!”
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了低头专注看账簿的刘辩,脚步不由得加快,满脸堆笑的进了值房,单膝下跪道:“王豹,见过公子。”
“咳”
崔钧急忙回头看了眼,一把拉过王成,低声道:“到我值房说。”
原本他还想跟在刘辩身旁,好好尽一份心意。
崔钧虽然出自崔氏,他父亲也做过太尉,但那是中平年间的事,当今继位以来,崔氏已经被排挤出洛阳,崔氏族人也散落八方,并无显赫之人在朝。
王成听着崔钧的话,愣了又愣,好像有道理,但又有些听不懂,只能试探性的道:“陛下现在在下邳,皇族中,除了陈留王也没有这个年纪,其他刘家,好像也没有什么大族……”
在大司马府与尚书台的计划中,这‘城门校尉’将来会适时的转为郡县都尉,统领郡县兵,负责日常维稳事宜。
门房见着崔钧脸色阴沉如墨,眉宇间全是厌躁之色,小心翼翼的上前,低声道:“府君,城门校尉王豹来了。”
王成闻言,心里倒是稍松,道:“下官已经知道了。那王豹也是出自禁军,在洛阳待了两年,如果受过刘波或者刘家什么恩惠,也不算奇怪。”
但城防军依旧时不时来要钱,令崔钧烦不胜烦,又无可奈何。
府衙没钱,州牧、朝廷那边拨不下来,平原郡那点税收,官吏俸禄都不够,自然城防军就时不时缺饷,再加上其中的贪渎,平原郡的城防军的日子,可以说相当不好过。
“不敢不敢。”
“我呸!”
门内的户房小吏都看到他了,也认识,却没人敢上前接待。
一进门,崔府就迫不及待的关上了门,拉着王成走到最里面,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道:“刚才那王豹去了户房,他对那刘波的态度十分恭谨,一言一行都要请示他,太不对劲了。”
王豹与刘辩对视一眼,转身向崔钧,冷哼道:“崔府君,你欠我的兵饷还差一百万,这会儿不躲着我了?”
“户房?”
一一一.二五三.二二七.一三
王豹抬着手,道:“小人明白。”
他虽然只跟随刘辩不到半年,可那半年是新旧交替,朝局最为险恶的半年,那个时候,眼前的陛下温和如玉,可也杀人如麻,不知道多少人无声无息的消息。
尤其是宫中宿卫在转变为禁军的过程中,王豹亲眼看到,皇宫后的河水,半个月都是血红色!
刘辩抬头看了眼外面,道:“起来吧。”
刘辩同样在留意崔钧的神情,微笑着起身道:“崔府君的话有理。”
王校尉,是带着礼物来的。
崔钧满腔被烦躁填满,可门房的下一句,就让他愣住了,门房道:“并不是,王校尉没有求见府君,而是要去户房。”
刘辩嗯了一声,道:“好,你悄悄布置一下,不要让陈家跑了,动作要小,不能打草惊蛇。”
突然间,门外传来崔钧的朗笑,仿佛是见老友一般。
崔钧不想想,也不敢想,可就是忍不住。
户房并不大,又不是石墙,所以里面的刘辩听得清清楚楚。
刘辩回到户房的时候,引来了一众怪异的目光。
崔钧来到近前,目光不动声色的在王豹,刘辩脸上来回扫动,尤其是王豹清晰可见的恭敬姿态,俄尔大笑道:“王校尉这是哪里话?你的兵饷是又兵曹直发,怎么要到我头上了?刘主事,你说是与不是?”
一个壮硕大汉,一张粗糙大脸都是小心翼翼之色,探头探脑的来到户房门口,神色颇为迟疑。
“是。”
“废什么话!”
他确实没有见过刘辩,因为刘辩在外界看来,居住深宫,寻常人难以一面。
王豹陡然惊醒过来,连声道:“是是是,兄弟糊涂了。那个,我叫王豹,早年是跟随公子的,公子既然来到了平原郡,兄弟怎么都得尽尽心意,还请兄弟通传一二。”
崔钧始终在观察刘辩,王豹的神色,推断刘辩的真实身份,对于王豹的无礼,他也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的道:“王校尉休要胡言,崔某未曾贪渎你一分钱粮。刘主事,你之前说要给我五千万钱,可否还算数?”
在府衙里,无视府君禁令,命家仆殴打卒役,这种事,与谋反何异?
但府君却不闻不问,这种人,对他们这等末流小吏来说,太过可怕,不敢靠近半点!
崔钧出了户房,顿时满脸凝色,神情全是沉思之色。
旋即,他便提着一食盒大步又谨慎的进了值房,根本没看那些小吏,直奔刘辩的值房。
崔钧连连摇头,满脸沉色思索,道:“不对不对,那王豹是出自禁军,更是陛下近前侍卫,以他现在的城门校尉的身份,什么样的恩惠能让他到现在还这般俯首听命?刘波不过二十出头,五六年前才多大?又是哪个刘家?”
手握兵权,守卫一郡,因此城门校尉的地位非同寻常。
王豹踌躇了好一阵子,突然抬手向门旁的两个皇城府卫士,带着亲近微笑道:“二位兄弟也是出自禁军吧?我叫王豹,五年前还跟随陛……”
门房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没有喊出声。
在陶二更等人眼里,这位高高在上,与常人迥异的洛阳贵公子,已经不能用‘胆大妄为’来形容了。
王豹挡在刘辩桌前,近乎对着崔钧脸喷口水,道:“公子说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说给你五千万,就五千万!还要,你要是再敢企图软禁公子,我便派兵一千,亲自护卫在公子周边,我看谁敢乱来……”
王成连忙抬手,道:“府君,这是?”
在一些平定叛乱的郡县,由于没有足够的驻军善后,大司马府便允许各地组建‘城防军’,以城门校尉为主官,负责守卫郡城、县城。
在这个乱世,世家大族普遍对于‘人才’施以‘恩惠’,即便不能圈养在族里,那也是一份善缘,回报不可知的‘投资’。
王豹听到刘辩的声音,激动的突然立正大声应道。
因此,崔钧又一次一次的吃了三个闭门羹,无奈的回转府衙。
王成心里一咯噔,也看了眼户房方向,提心吊胆的跟着崔钧来到值房。
说完,他绕过崔钧,大步离去。
王成迎面而来他都没看到,差点撞上。
刘辩轻咳一声,打断了王豹的话。
刘辩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坐回去,摇了摇头,轻声道:“这王豹话太密了,这位崔府君可不是傻子啊……”
“闭嘴!”
声音传进来,人也跟着进来,崔钧看到王豹在刘辩值房,大步而来,笑容如花,道:“王校尉,来府衙,怎么不与我说一声,害得我好找。”
王豹回头看了一眼刘辩,面露询问。
王豹得到了旨意,回头就怒喷崔钧,道:“记住老子的话!”
他知道王成听不懂,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念头过于匪夷所思,不可置信,是以无法明说!
越是无法明说,崔钧越是焦躁不安,扯了扯衣领,口干舌燥,忍不住的来回踱步,推断着那个无比可怕的猜测。
王豹脸上的笑容仿佛僵硬在脸上,根本下不去,不停的点头哈腰,道:“小人永远都记得,跟随公子征讨匈奴的场景,公子豪气干云,无惧刀兵,令小人敬佩,历历在目。”
可是有了崔钧的搅局,只能暂且回去,等待机会了。
刘辩视若无睹,坐在值房里,继续翻看他的账本。
“王校尉,”
王成还是第一见到崔钧这般手足无措的情形,等他放下茶壶,大口喘气,这才小心翼翼的道:“府君,如果那刘波真的有大来头,要不要,晚上摆宴,给彼此一个台阶?”
崔钧顿时满脸苦笑,满腹的话,一个字说不出口。
如果真的是他猜测的那位,搭什么台阶能让他下来,摆什么宴能让他尽弃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