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亚雷斯塔：我有预案

召唤罗兰的过程比亚雷斯塔想象中的要顺利的多。

在他最熟稔的卡巴拉世界观中，世界被分为四重。

要将来自世界之外的东西召唤出来，就算有着契约这样清晰的坐标，亚雷斯塔也做好了牺牲没有窗户大楼的准备。

做为被亚雷斯塔精心构筑的神殿，这座大楼的作用除了维持他的生命，在他的计划中也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

但亚雷斯塔相信罗兰有对得起这份付出的价值。

而且，要将来自四界之外的的未知生命拉出这无穷相位，这样的代价已经称得上很划算了。

不过，当罗兰真的入侵进相位之中的时候，事情的变化还是出乎亚雷斯塔的预料。

“四界的源质自发的组成了路径？”

在他曾经作为魔法师的生涯之中，不管是所属的结社，还是自身的喜好，都带有浓墨重彩的卡巴拉思想。

其中占据重中之重的，则是生命之树。

它贯穿四界与相位，以源质做为质点连接物质领域，用来描述通往神之领域的路径。

源质依照从1到10的数字顺序，从王冠到王国。

简单描述的话，生命之树将神、天使、人类的灵魂分成金字塔状的十个等级。

这一规则也传达了「人类的领域只有这里到这里，再上去就是神的领域，绝对不能侵犯」的意思。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和天使之间的数量保持恒定，彼此之间不能相互转换。

而这十个源质组成的闪电形的路径被称作火焰剑之路，代表着神性逐渐从王冠到王国演化的过程。

魔法师的求道正是将这条道路反过来，用以构筑人类通往神的道路。

宗教相位的构建，也是大差不差的原理。

说白了，比起费心费力走一条未经验证的死路，促进一个已经像自然现象一样已经到达了结果的宽敞大路，再改变方向倒走一遍无疑要简单的多。

而亚雷斯塔想要召唤罗兰的方法也与那些初代魔法师的想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运用特定的仪式，可以将生命之树中上与下的位阶反转，替换双方的位置，让身为灵体的天使坠落，降格变成拥有肉体的人类也做得到。

亚雷斯塔本来的打算用类似‘天使坠落’的术式，使用岁月史书作为载体欺骗世界，为罗兰捏造一个虚假的位格。

然后，对方自然就会顺着火焰剑之路降格进物质界。

如果说原本直接从界外的召唤方式是载满了货物的大卡车在凹凸不平的黄土路上行走，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倾覆一样。

这样的方式就是直接偷渡到了被世界花了不少代价造出的坚硬柏油路上，不管是速度还是安全性都高得多。

目前的发展也的确是他预想中的那样，罗兰顺利的构成了路径，毫无意外开始了坠落。

唯一的问题在于。

“——我还没有为他铸造虚假的位格。”

看着罗兰直接越过了原定的第二步，跳到第三步的亚雷斯塔不由得怔住了。

位格的重要性在生命之树中就好像通行证一般，区分着天使与人，就连他们的数量都是固定的。

天使也会守护在源质构成的这条路径之中，既是隔绝异常的防线，也是妄图攀登神之路径的狂徒必须面临的试炼。

如果能够正确的解读原典，掌握正统的仪式，他们会是最好的助力，反之，他们也会变成索命的天罚。

因此，在这样的防护面前，自天外而来罗兰就算能能够越过这一验证身份的过程，也不会毫无波澜。

连短短一瞬的异状都没有，火焰剑之路却自发形成了。

这种情况只意味着一件事。

“他在生命之树的相位中，本就拥有自己的位格。”

亚雷斯塔沉吟了一声，缓缓说道。

现在的他也终于理解岁月史书在穿越无穷相位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卡巴拉的世界观中了。

因为服务器的资料是相同的，罗兰的降格，本就是好像异地登录账号一样的操作。

只要作为本地ip的亚雷斯塔帮他解除这种风险，这中间的过程自然是一路绿灯。

“看来今后的未来会很有趣。”

见到这一幕的艾华斯唇角也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样子。

“……会带来新意的合作者，的确不算坏事。”

就算无法得知罗兰的真正目的，但多知道一些对方的来历与资料，对亚雷斯塔这种以世界为棋子的幕后黑手来说，也是乐见其成的。

反正不用主动去控制仪式，他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感受这一过程。

毕竟这种降天为人的过程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珍贵的印证。

约莫三分钟后，罗兰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已经穿越四界的间隔，在物质界的征兆也开始显现。

但这样顺利的过程，却让亚雷斯塔挑了挑眉。

“为什么……他还是以虚无的源质方式存在，没有演化出物质？”

因为罗兰的存在与质量都并不稳定，要使他能成为正式踏上道路，被世界承认的存在，将那缥缈的灵性糅杂成物质是必须的过程。

艾华斯在位格上有着能让亚雷斯塔产生颠覆魔神这种想法的底气，但不依靠媒介或者召唤，她对物质界的干涉程度是相当有限的。

而处于这样的位格，注定了就算亚雷斯塔的利用会产生对艾华斯有利的趋势，她也不能成为魔神之类的存在。

人类是人类，天使是天使，这是泾渭分明的差距。

亚雷斯塔给罗兰设计坠落仪式，就是为了根除这种可能性，这也是二人合作的基础。

可罗兰明明已经顺着火焰剑之路在下行了，本身的形态依然是一团虚无。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罗兰坠落后能够用自身的特殊性主动衍生出肉体，避开天使作为灵的弊端。

但从本质上来说，他与艾华斯的存在形态也没有区别。

生命之树是上帝从「无」中创造世界的方式。

人可以舍弃肉体，登上生命之树，获取更高阶的知识，也可以通过下降，通过遭受物理法则制约为代价，换取坚固的自我。

虽然是他亲自设计的仪式，但拒绝了魔神这一可能后，亚雷斯塔所看到的路径也只有登临深渊的距离而已。

来自深渊之上的未知无法被这条路径予以存在也并非不能理解。

“麻烦了……”

但就算失败了，亚雷斯塔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计划出现纰漏而感到苦恼。

在背负起注定失败的诅咒之后，为了保证不管成功还是失败，结果都必定会被导向一个方向，他早就习惯了意外。

既然是由他来亲自召唤对方，针对这种可能性的预案在计划开始之前就已经被演算好了。

要让罗兰通过生命之树降临的步骤可以被大致分为两步。

首先用这条试炼之路收束对方的存在，剔除多余的能量，凝实位格。

然后再用路径自身的规则，模仿创造世界的无中生有，赋予其匹配其灵性，并与世界具有联系的身体。

虽然降临这个计划失败了，可罗兰的存在还是完成了收束。

比起最开始如同火焰，如同气一样的缥缈，现在的罗兰在亚雷斯塔的眼中已经是近似光的形态了。

火焰剑之路只不过没有了为其塑造物质形态的余力而已。

而对于这点，亚雷斯塔已经做好了预案。

另一份智慧的光芒，化作如同白雾般的气流，裹住了半空中的岁月史书，开始朝着与火焰剑之路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进。

在这片大楼内部的星空之中，斑斓的色彩也开始自发组合，让一副与生命之树完全相反的路径浮现在半空之中。

那是只有对生命之树的了如指掌的存在才能看到，属于生命之树的反面，邪恶之树。

如生命之树一般，邪恶之树有着10个逆源质，但是与受到天使守护，从下至上的生命之树不同的是，邪恶之树是倒置的。

在它的源质之上，铭刻的也不是天使，而是恶魔的尊名。

不过它虽然被称作邪恶，但它的本质与这个词义的关联却并不算深刻。

它真正代表的是正统之外，来自世界另一侧，危险的睿智。

比起愿意接纳所有人的生命之树不同，邪恶之树对于无能之辈绝不留情。

因为这份容易失控的性质与神秘，就算知道了它存在的人也讳莫如深。

可对于只用了七十年，就让魔法的发展超越了过去数千年的亚雷斯塔来说，这反而是比生命之树更合他风格的道路。

如果不是洞悉了其中的睿智，亚雷斯塔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成为魔法师的公敌。

在两条相反却又平行的道路之间，他有信心找到让罗兰降格的那个平衡。

然而——

“你又失败了。”

艾华斯无悲无喜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她看着从邪恶之树上逆行的路径，毫不客气的说道。

“生命之树里拥有操作灵魂方法的示意图，而邪恶之树用逆向工程来对比的话，能够制作的只是「类似生命的东西」，如果是基于邪恶之树源质的人造恶魔也就罢了，想要创造人类，是逆悖它规则的举动。”

“这份冲突的规则是可以用生命之树的力量抵消的，生命与邪恶并不是完全对立，它们之间的联合反而会具有新的可能性。”

亚雷斯塔叹了口气，脸上的疲倦之意无法掩饰的流露出来。

“一切顺利的话，那份从邪恶之树升起的象征会因为位格而产生内耗的冲突，然后爆发出来，与生命之树上已经凝实的灵性呼应，最后在平衡之中创造出新的生命。”

“结果你没想到他在邪恶之树上也存在相应的位格，那份冲突根本没有发生，反而成为了旗帜一样的闪光，让两份能量提前碰撞到了一起。”

艾华斯笑了起来，亚雷斯塔甚至能够感受到这只天使正努力的朝着自己表达出那份她根本不理解的嘲笑。

尽管对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该嘲笑自己的时刻，这位天使也绝不会放过。

似乎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有着特别的乐趣一样。

但现在的亚雷斯塔已经没有精力回应艾华斯的嘲笑了，他沉默的思索着。

罗兰居然和自己是相同类型的存在，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就算同时拥有两份对立的知识，人类也不会就此死亡，顶多陷入疯狂。

但同时拥有两份相反的位格，可不是用疯狂或者死亡这种轻微的代价就足以解决的。

是与我相同类型的求道者吗？

不，从这种表现来看，他已经完全超越了我。

他所经历的世界估计不止一个么……

亚雷斯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再次对着艾华斯沉声说道。

“没关系，我还有预案。”

一张张奇异的塔罗牌顺着亚雷斯塔的声音逐渐现身。

在生命之树的示意图中，魔法师从中窥视到了源质之间互相连接的二十二条路径，以此为基础，他们得以用塔罗牌配合生命之树，从而占卜命运，演算未来。

亚雷斯塔则根据自身的特质更进一步，对此进行改良，创造了名为托特塔罗的原典。

作为曾经用塔罗牌接触到魔神之道临门一脚的深渊的天才，他在这方面的含金量无需多言。

“后发的邪恶之树既然压过了生命之树的路径，就主动去维系它的平衡就好。”

知道该自己出场的艾华斯轻轻点了点头。

亚雷斯塔在构建托特塔罗原典的时候，本就包含了对她力量的记叙，由她来操作本就是天作之合。

与托特塔罗本身的寓意和目标不同，她现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歌颂下一个时代，所以不能根据原典按部就班，而是要更加贴合时宜。

这里需要的是完成坠落，所以……

散发着淡色光辉的天使伸出了手，轻轻的点向了大阿卡那牌的第一张，然后逐渐拂动指尖。

不管是作为起始的愚者也好，用胜利带来基础的星星也罢，最后还是免不了要走向这条归途。

——{世界}

霎那间，在两条路径的尽头，光芒交融在了一起。

亚雷斯塔的思维如同坐上了电梯一般，朝着云端不断拔升。

他看到了那遥远而美好，被束缚在王座之上的存在。

冰冷的，金色的，寂静的，痛苦的。

——太阳。

所有美好的特质都能够在对方的身上找到。

勇气，智慧，生命，欢愉。

但迎接这金色太阳的，却是与其完全相反的存在。

由物质化的灵魂构成的紫色结晶组成的骨骼，蕴含着绝对恶意的灼热黑泥攀附其上化作血肉。

接着，自骨骼与血肉的缝隙之中，橙色的液体不断涌出，将每一寸躯体都包裹其中，让它从神造的死物变成了鲜活的生命。

最后，在亚雷斯塔期待的目光中，莅临人间的神明，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