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他的裤腿将他拉到这里之后,芙芙就松开了嘴,迈着步伐独自朝着教堂的方向冲了过去。
得益于此,罗兰也驻足原地,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幕。
因为身处林间小路覆盖的尽头,在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的情况下,镶嵌着彩绘玻璃的古典教堂本来就容易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更何况现在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在没有树木遮挡的情况下,从教堂上方十字架的纹路,到墙壁上的浮绘,在若有若无的阴影之下,反而被钩勒出了一种立体的感觉。
在夕阳的辉光下,火红的色彩氤氲开来,与阴影和教堂抹成一处,仿佛融化了一般。
可在这唯美且强烈的画面面前,罗兰的目光依然牢牢的被教堂下方的身影吸引着。
明明从体型上来看,那道身影与教堂根本不成比例,甚至都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可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却仿佛都变成了陪衬。
灿烂的夕阳宛若失去了太阳的恩惠,化为好像红月一样暗沉的颜色。
伫立着的教堂上神圣的象征也都被阴影笼罩,看上去反而更像一座古堡。
没错。
红月与古堡,对于那道浑身散发着高贵气质的身影而言,这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搭配。
“简直就像一抹漆黑的魅影。”
虽说如此感叹,但在视线聚焦在那道身影上的时候,很快就能发现,这道魅影并不是什么灵脉衍生的幻象,而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
漆黑如墨,像瀑布一样垂至脚踝的长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苍白肌肤。
少女的身材有着如年龄相符的纤细娇小,一副没有成熟的青涩模样,但那带着妖艳的五官足以压倒这份本就不多的稚气感。
漆黑色的修身礼裙紧紧包裹着少女的躯体,虽然风格上有些近似哥特萝莉风,但却要更加单薄一些,没有延伸到领口,还有手腕与脚腕的部位。
正因如此,在掠过那起伏并不大的胸前后,很容易就能看到少女精致锁骨上,带着一枚红宝石的领结,和大片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在那靠在墙边的慵懒姿势下,踩在高跟鞋中,白皙如玉的纤足俏皮的晃动时,这与高贵气质具有强烈反差感的举动更是散发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魔性魅力。
“芙芙!”
尤其是在白色的小兽一头撞进少女怀中,她脸庞微微抬起,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微笑的时候,这份魅力就更加无法抗拒了。
在那因为芙芙的撞击而刮起的微风中,摆动的裙角就像随风摇曳的墨色莲花。
只要是生命,就会不自觉对这危险而又美丽的存在产生垂涎与贪婪的欲望。
就像即使有着基因,理性,本能的三重束缚,对于某些禁忌的诱惑,人类还是会一股脑的扎进去一样。
即使以罗兰的眼光,也有些忍不住在心中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好想把她抱在怀里贴着脸蹭来蹭去。
尽管平常的他也经常把伊莉雅或者樱放在腿上表示亲密,但那种温馨美好的氛围固然不错,可单论乐趣的话,果然还是要这种性格高傲的女孩身上寻找。
那种虽然不情愿,可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和体型,只能乖巧的呆在膝盖上,从反抗到漠视,从漠视到俏脸涨红的过程,每次都让罗兰乐此不疲。
某位童话的魔女小姐,就是曾经最大的受害人。
不过,现在姑且还是忍耐一下吧。
欲望这种东西,宛如酒一样,往往要烫一下才能激发出更多的香味。
很快,罗兰就收敛起眼中流露出的惊艳之色,重新变得冷静起来。
“虽然看着这小家伙能把肚皮轻易露给你的模样,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但毕竟是它主动带我来的,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一声吧,你就是芙芙的主人吗?”
“芙芙?”
正在抚摸怀里小兽绒毛的少女抬起了头,有些困惑的呢喃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疑惑这个名字,还是在疑惑为什么会有人突然向自己搭话。
“芙!芙芙!”
她看向罗兰,又看向怀里的芙芙,在对方挥舞着肉球的张牙舞爪解释下,才大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的,妾身……不,我是这孩子的主人,不过,芙芙吗?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呢。”
“只是临时遇见的戏称罢了,请不要见怪。”
“没关系,我有时候也会嫌弃这家伙的名字难念呢。”少女微笑着,用如同百灵鸟一样娇柔悦耳的声音再次开口。“看您的这幅装扮,莫非是这里的神职人员?”
“我的确是神职人员,但并不属于这所教堂,只是被临时调来了而已。”
罗兰的表情十分平和,“那么女士您呢?在这种时刻还站在教堂的门口,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信徒吗?”
“我可不是什么信徒,只是路过这座教堂,心血来潮的进去看了看而已。”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少女露出了一抹不带有任何善意的讥讽笑容。
“因为并没有等到有空闲的牧师,就出来了,难道说……不是信徒的话,这样做不合适吗?”
“哪有的事。”
罗兰摇了摇头。
“我……主爱世人,不分男女,阶级,乃至种族,是不是信徒根本没有关系,只要怀抱着向善之心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之前的影响,还是单纯说快了,在犯了同样的口误之后,他朝着少女给出了一个相当官方的回答。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临时充当一下牧师的职责……对了,真是失礼了,居然忘记请教您的名字了。”
“名字啊,也罢……”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迟疑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勾起了嘴角。
“妾身是爱尔特璐琪·布伦史塔德。”
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少女就这样直勾勾的与他对视着。
就像是某种氛围被打破了一样,她身上那种慵懒的态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宛若握住权杖的姬君一样高贵而冷漠的气场。
爱尔特璐琪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罗兰的表情,眸子里满是戏谑。
宛如故意去吓唬猫咪,以对方跳起来的模样取乐的坏心眼主人一般。
但下一刻,她就蹙起了眉头。
因为罗兰的表情仍旧平淡如水,看不到任何动容。
相反,在得到这个名字后,对方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爱尔特璐琪……德语中的远古之红吗?”
虽然能和脑海中对上形象的名字只有这一个,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考虑到世界线的误差,对于罗兰而言,果然是得到亲口承认比较安心。
“原来是第九位的黑之姬君啊。”
罗兰了然的说道。
虽然在二十七祖中只名列第九席,但因为教会的名单从制定时,就在发现顺序,对人类的威胁程度,还有如何换位等因素中修修改改,还掺杂了不少继任者的私心,本来也只能做个参考用。
单论地位而言,在整个二十七祖中,爱尔特璐琪是相当超然的存在。
二十七祖的称号,往往来源于它们的事迹与特征。
可尽管有着远古之红,黑血之月蚀姬,血与契约的支配者诸多独属的称号,她被公认的那个称呼,却始终未曾动摇过。
黑之姬君。
身为真祖与死徒的混血儿,以朱月的继任者这一目的被创造出来的存在,她理所当然的被冠以月之王的姓氏。
在朱月死去的情况下,爱尔特璐琪就是当今死徒世界的黑之公主。
正因如此,即使不去刻意去拉拢,也有多位死徒之祖选择选择臣服与她。
仅以势力而论,也只有二十七祖中的白翼公可以与其媲美。
考虑到对方苦心经营了多年才与其旗鼓相当,称爱尔特璐琪为死徒们实质上的顶点也没问题。
圣堂教会也一直将其作为最大的威胁之一来严加防范。
所以,爱尔特璐琪才会对罗兰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感到不解。
对方能够准确的叫出她的称号,可见并非真的只是一个刚刚加入教会的外派成员。
按理来说,只要是圣堂教会的相关人员,无论是真的路过,还是本就带着预谋前来的,都不可能在她揭示这个名字后毫无反应才对。
爱尔特璐琪美眸微微眯起,还未说些什么,罗兰的话语就打断了她的思考。
“所以,那是你干的吗?”
——等到罗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少女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了头。
只见她靠着的那面墙壁,位于左侧教堂大门底下,已经有着黑红色的鲜血漫了出来。
鲜血蔓延,还涌出了一种宛若腐烂的魔药一样的难闻味道,在那只皮肤都贴着骨头的枯朽断臂,缓缓推开大门后,这股味道更是达到了顶峰。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算被这腐蚀性的气体烧伤皮肤也不奇怪。
当然,在被灼伤之前,他们恐怕就先因为里面的景象瘫软在地上,一头昏过去了。
随着门缝被活着的断手一点点扩大,里面露出的是宛若九幽地狱一样的场景。
在浓郁的亡者气息中,到处都是涂抹开来的血肉与散落的肢体。
就连中央的圣像脸上,都被染上了化不开的血色光泽。
偶有几个还尚存着头颅的,也是面容腐朽,眼球凸出的模样。
在它们大大张开的嘴巴中,可以清楚的看见被血色填满的口腔以及尖锐的犬齿。
食尸鬼。
被死徒吸完血后死去,却又因为吸血的过程中残存了对方的体液,而活过来的残渣。
它们为了补充自己的肉体,会本能的进食其他人的尸体,如果有着潜力,或者足够走运的话,或许能够取回一定的智能,成为活尸。
但现在,它们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别说不做人了,连尸生人的强度都算不上。
在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来的时候,虽然夕阳的波长更长,造成的伤害会比平常少上不少,但不少食尸鬼还是在一边发出对新鲜血肉的嘶吼声,一边飞速的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我记得食尸鬼的出现几率是一百比一吧,虽然可能没那么精准,但从刚刚都不止一只来看……怪不得我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
“我就说嘛,毕竟是礼拜日,能放在线索里的教堂怎么说也不应该如此衰败才对。”
“哼。”
或许是注意到了罗兰的眼神,爱尔特璐琪不悦的哼了一声。
“不管你信不信,这与妾身的关系并不大。”
少女看向教堂中央那不具人形,如果枯木一样扭曲的存在。
“妾身只是听闻了某些疑似的传闻,抱着散心的打算来看看能否碰上那些好久没遇到的故人而已,结果,没想到遇到的只是一个腐朽的神父而已。”
“明明当初是怀抱着一腔信仰才孤身来到这里任职,结果却因为遭遇了死徒的袭击,尽管最后被教会营救出来了。”
“但遗憾的是,虽然得到了奖赏和接触神秘的机会,但这件事似乎没能增加他的信仰心,反而令他崇拜起了死徒的力量了?”
抱着怀中的芙芙,爱尔特璐琪的脸上满是讽刺的表情。
“于是,在因为绝症导致生命濒临尽头之际,这家伙似乎想用当初偷藏起来,喂养至今的死徒血肉,配合镇上的信徒以此来完成转换,可说到底这种剑走偏锋的法子,得到也只是四不像的怪物。”
“本来妾身就因为被蒙骗了稍稍有些不快,那不知廉耻的蠢货竟然还敢祈求我的力量……”
“所以,妾身就把他和他的仆从一起解决了。”
爱尔特璐琪的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
罗兰发出了无意义的感叹声。
他并不是在怀疑爱尔特璐琪话语的真实性,先不说现场的痕迹,死徒之祖的身份还没有这么廉价。
被他们吸血,就算是单纯的吃掉,不包含转化的想法,也不会沦为最低等的食尸鬼。
更不用说爱尔特璐琪了。
有着血与契约支配者这一称号的她,将目标转化为仆从的时候,可以某种意义上赐予对方想要的力量。
因此,她的眷属非常少,但却都很强力。
被契约支配的死徒,就算是从凡人转化来的,爱尔特璐琪的力量也会让他直接成为强大的上级死徒。
那些本身就很出色的只会更夸张,事实上,二十七祖之一的瓦拉几亚之夜,就是被这样制造出来的。
“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他没有通过神明对他的信仰考验,因此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吧?”
爱尔特璐琪说这种话的原因只是单纯的想要借故嘲笑罗兰,从而打破他脸上平静的表情。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对鼃姬的名字没有动容就算了,这种对于信仰的质疑,罗兰不仅没有感到生气,反而认真附和起了她的说法。
“是啊……真可惜。”
坚持这种东西,往往比努力更重要,对于任何选择来说,都是如此。
罗兰看着自己的右手,叹息了一声。
“啧,”
这样沉稳的表现让爱尔特璐琪的眉头蹙地更深了,但她很快就又露出了笑容。
“说起来,既然已经知道妾身的真实身份,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呢?”
“难得教会消停了几天,我可不想因为这种蠢事暴露了行踪,所以不能留下认出了我的目击者。”
爱尔特璐琪语气有些玩味。
“不过,看在你好心送芙芙回来的份上,如果你愿意跪伏在妾身的脚下话,就这样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哦……”
“这就不必了——”
罗兰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这个选项有些诱人,但时机不是很合适呢。”
“毕竟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好歹是圣堂教会这一边的。”
“是吗?既然如此”
少女薄薄的红唇轻抿,浮现出一抹冰冷而残酷的笑容。
“——凯西帕鲁格,杀了他!”